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铁锈似的，蛮横地钻进鼻腔，死死堵在喉咙口。子蜷缩在田垄后面那片半枯的麦秆丛里，小小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残叶。十指深深抠进冰冷潮湿的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垢和几根折断的枯草根。透过稀疏、枯黄麦秆的缝隙，他看见了地狱。
那是他父亲
那个沉默得像山一样的汉子，此刻像一袋破败的谷物，被一个穿着暗红镶黑边军服的士兵随意地拖拽着。粗布裤子磨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在死寂的田野里异常刺耳。父亲的一条胳膊以一种绝不可能的角度软塌塌地扭在身后，暗红的血从他额头一个狰狞的破口里不断涌出，蜿蜒爬过蜡黄的脸颊，滴滴答答砸在灰褐色的土地上。他不再挣扎，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眼珠凝固着最后一丝茫然，空洞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爹……”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化作一股腥甜的热流，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只剩下牙齿在口腔里格格作响，几乎要碎裂开来。
“贱骨头！”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炸响，带着晋帝国蜀川卫戍军军官特有的、令人作呕的傲慢，“敢藏粮？不知道所有产出都是上缴给李将军府的军需吗？啊？！”那军官一身笔挺的深青色军装，滚着金边，锃亮的马靴踩在泥泞的地里也一尘不染。他嫌恶地踢了踢脚边另一具早已僵硬的农人尸体，仿佛踢开一块碍眼的石头。
“大人息怒！”里长扑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额头捣蒜般磕着，溅起浑浊的水花，“实在是…实在是今年虫灾厉害，收成…收成连口粮都…都紧巴啊！求大人开恩，给老少爷们留条活路吧！”
“活路？”军官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抽出雪白的手套戴上，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准备一场盛宴，“你们这些下等泥腿子，活着就是浪费帝国的粮食！活路？”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里长佝偻的背上。里长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脸深深埋进污浊的泥浆里，呛咳着，身体剧烈地抽搐。
“统统带走！充作‘劳役’！将军府新修的花园，还缺几块垫脚的石头呢！”军官冷酷地挥了挥手，语气轻松得像在吩咐处理几件旧家具。
士兵们粗暴的呼喝声、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女人和子骤然爆发的凄厉哭嚎瞬间撕裂了凝固的恐惧空气。子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咸腥。
风像冰冷的刀子刮过脸颊，割得生疼。身后村庄的哭喊、士兵的狞笑、军官的呵斥，那些声音，像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他幼小的灵魂深处，永不磨灭，永不愈合。他只有一个念头，在那片深沉的黑暗里，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撕碎这吃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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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川归川交界处 山口
同时，这里也是子的家
虽然，土房早已倒塌，田地早已经有其他归属
在军营内，营帐整齐，象征十三师的军旗飘在空中。军人们军装整齐，纪律严明，就连蜀川的军事集团，也称之为钢铁
那些食不果腹的奴隶，眼神似乎变得有所清澈，可也在不断的叹息，有太多人没能见到这支铁军，有太多人没能再次被当做人来看待
在如此和谐的环境中，就是山脚的一声爆炸，也只会引来人们原地的注视而已。
“又来了”一个士兵擦着枪，头都不抬的，只是随意而象征性的扫了一眼
谁能知道三天前，数十把枪还会顶在哪里。
“背都快背过了”另一个人伸着懒腰，顺便把手中的面包分给一个衣衫褴褛的“奴役”“那又能怎么样，我们可不能背叛蜀川……”
还是说，遵守命令才是背叛？
事实上，每个人的心里都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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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室
帐内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劣质烟草、汗水和皮革混合的气味。晋帝国第十三师师长赵靖，一个脸庞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巨大的蜀川-归川边境军事地图前。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着地图的厚重木桌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报告！” 一名传令兵掀开帐帘，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摞不算太厚、但明显是刚刚收集上来的纸张，纸张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师座，这是…刚刚爆炸后，在营区里…飘得到处都是的。”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将纸张放在桌角。
**《告磐石十三师全体蜀川子弟书》**
赵靖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有立刻去拿，只是冷冷地问：“爆炸点查清楚了？”
“回师座，”传令兵立正，“在山脚一处废弃的炭窑附近，只炸起大量尘土和…这些纸。无人伤亡，也未发现投放者踪迹。手法…很干净
他挥了挥手，传令兵如蒙大赦般退下。
帐内只剩下他一人。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帐篷壁上，显得格外高大，也格外孤寂。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拿起最上面一张传单。粗糙的纸张摩擦着指腹，带着山野的气息。他展开，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上面的文字：
“十三师的袍泽们！
你们手中的枪，本应指向欺压我们父母妻儿的贵族老爷！指向夺走我们土地粮仓的帝国爪牙！指向那些把蜀川子弟当作猪狗不如的奴隶主的走狗！
看看你们守卫的军营之外！看看那些在鞭影下佝偻的身影！他们是谁？是你们的叔伯！是你们的兄弟！是那些在你们儿时递上一碗热粥、唤你们小名的乡亲！
看看你们效忠的帝国！它给蜀川带来了什么？是永无止境的赋税！是妻离子散的征役！是堆积如山的饿殍！是将军府里夜夜笙歌，是田垄间日日血泪！
而你们，帝国最锋利的刀，正被握着，砍向自己的骨肉至亲！砍向那些只想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头的父老乡亲！
‘磐石’之名，是坚不可摧的荣耀？还是助纣为虐的耻辱？
你们身上的军装，是保家卫国的荣光？还是沾满同乡鲜血的裹尸布？
三天前的爆炸，只为送来这些肺腑之言。我们不伤一人，因为你们本就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是骑在我们所有人头上吸血的晋帝国！是那些把蜀川当作肥肉的军阀！
放下指向乡亲的枪！调转枪口！加入我们！为蜀川真正的自由而战！为自己、为家人、为所有被踩在脚下的蜀川人，争一个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蜀川人民”
他想到了些什么呢？
实在是没有什么了。
也许……他想起了那个活生生饿死在路边的老人，那正是他的老师啊。
也许是他带着满香米粮。回家探亲。看到的却是乡亲们组成人墙的那绝望眼神呢。
他自己是个师长，他也有，一定的，洞察国家的能力。
可他为什么偏偏这么晚才意识到那个强大与富饶的代名词本在数10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呢？
移步营帐外，那蓝天啊，再也容不下他心中的忧郁以及复杂感情。
“传我军令！”
这突兀的一声，好似冲着成千上万的鸟群开了一枪，只不过鸟们并没有飞走，而是一种奇异的目光聚拢了过来。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像手持类枪型武器或者说疑似危险物品的人开枪。”
几乎没有对话，只有传令兵匆匆的脚步声。
士兵们张大嘴巴，纷纷讨论着他们形态各异，话语各异。一不同的是眼神中的那一丝惊讶以及解脱。
子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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