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纪伯宰与天玑之间的氛围变得愈发微妙难言。
有时,天玑督促纪伯宰训练,纪伯宰会故意将沁着汗珠的脸凑到她跟前,想让她擦拭,天玑总是嗔目瞪他。
有时,天玑埋首处理公务,纪伯宰便静静坐在她身侧,目光时而落在她专注的侧颜上,时而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
…
光阴荏苒,转眼便到了青云大会之期。
斫金塔入场处,通天阶梯之上,人群熙攘,声浪鼎沸。
天玑静立一旁,掌心微微沁出薄汗。
这几日陪着纪伯宰训练,她深知他的实力有多强,可一想到他要对上的是从未败过的明献战神,那份不确定便又冒了出来。
人生无疑是一场豪赌,她与纪伯宰,如今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纪伯宰若是赢了,她会按照承诺免去他沉渊罪囚的身份,封他为仙君。
而她这个举荐人,在极星渊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离继承大位更近一步。
可若是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司徒岭“公主姐姐!”
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天玑的思绪。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便扑进了她怀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爽气息。
天玑“阿元?”
天玑低头,看着怀里仰起的那张稚嫩脸庞,惊讶之余,语气也软了下来。
司徒岭探出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司徒岭“公主姐姐,我还以为你今年不来了呢。”
天玑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指尖拂过他柔软的发丝。
天玑“怎么会?我们不是早就约好,年年都要一同观摩这青云盛会的吗?”
天玑“喏,兔子糖,你最爱吃的。”
她笑着从袖中取出一颗兔子糖,递到司徒岭手中。
司徒岭接过糖,看着天玑的笑颜,不禁恍惚了一瞬,思绪飘回了数年前。
那时的他,还不叫司徒岭,而是逐水灵洲的小殿下晁元。
逐水神君子嗣众多,从不缺儿子,只缺对他有用的儿子。
偏偏晁元天生灵脉残缺。
于是,仅仅因为他是弱者,便仿佛身负原罪,活该被踩入泥泞,任人欺凌折辱。
那一年,他十三岁,用厚厚的衣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瑟缩着挤在通往斫金塔的汹涌人潮里。
那时,极星神君尚未病重,天玑也还是个不识愁滋味、天真烂漫的小公主,跟随父君前来观摩青云大会。
她因贪玩误了时辰,赶赴会场的人多已入场,她步履匆匆,不慎撞倒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天玑“你没事吧?”
天玑向那倒在地上的、脏兮兮的司徒岭伸出手。
司徒岭看了看她白皙干净的手掌,又看了看自己沾满尘土的双手,最终还是没有握上去,而是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
天玑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天玑“大会都快开始了,你怎么不进去?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贪玩来晚了?”
司徒岭“不、不是的……”
司徒岭声音微弱,带着怯懦。
司徒岭“我去不了……”
司徒岭“我父亲……从来都没让我看过青云大会……我的哥哥们都能去,但我去不了。”
天玑“嗯?为什么?”
天玑不解地歪了歪头,在她眼里,青云大会不过是一场热闹的比赛,怎么还会有不能去看的道理?
司徒岭“因为他们有灵脉……我天生没有灵脉,他们都看不起我,我这辈子,别说登上青云大会的赛场,我连进去看一场比赛都不配吧。”
司徒岭“我、我真的很崇拜明献战神,虽然从没亲眼看过他比赛,但我听过很多他的事情!”
司徒岭“他十三岁就上赛场了,从来没有输过!我、我今年也十三岁了,可我,我是个废物……”
说到此处,司徒岭再也抑制不住,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天玑闻言,脸上满是不解。
天玑“没有灵脉,便是废物吗?”
这句话仿佛刺痛了司徒岭,他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司徒岭“当然是!我没有灵脉,我跟青云大会的赛场永远不会有任何关系了,我就是个废物,呜……”
见司徒岭泪水滚落,天玑顿时慌了神。
天玑“哎呀,你别哭呀……”
少年却哭得更加伤心。
司徒岭“呜……我就是废物……”
天玑急了,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声音带着几分故作的严厉。
天玑“不许哭!”
司徒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含着泪,愣愣地点了点头。
天玑“没有灵脉又如何?我认识一个人,他叫言笑,他也没有灵脉,可是他的医术很厉害,能治好很多人的病,才不是废物!”
天玑“你也是如此!你只是暂未发现自己所长罢了!”
天玑“还有,这青云大会的陈规旧矩,早该改一改了!”
天玑“没有灵脉怎么了?待本公主将来执掌极星渊,定要颁下法令,没有灵脉者,照样可参与青云大会!”
天玑“到那时,你便能堂堂正正地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