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冷哼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天玑“人总是会变的。”
天玑“就像言仙君,以前看着挺让人喜欢的,可如今一看,就面目可憎了。”
那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僵在脸上,碎裂开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眼前发黑。
他低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着,终是有一滴泪不受控制地砸落在尘埃里。
天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
天玑“你永远是这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管发生什么,都戴着这张假面,实在让人生厌!”
言笑“可是天玑……”
言笑抬起头,泪眼朦胧,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
言笑“你以前很喜欢的……”
你以前说,最喜欢看我笑,说我的笑容像暖阳,能化开你所有烦忧。
天玑沉默地看着他的眼泪,片刻后,竟上前一步,伸出手,用指尖有些粗鲁地替他擦去颊边的泪痕。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丝不耐,但那微凉的触感却让言笑浑身一颤。
天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天玑“以前喜欢你,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天玑“现在厌恶你,你做什么我都讨厌。”
她的目光下落,瞥见他宽大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的伤疤。
她眼神微凝,猛地掀开他的衣袖。
整条小臂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新旧伤疤叠加,触目惊心。
言笑身体一颤,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她牢牢抓住。
天玑“怎么弄的?”
言笑“……不小心划到的。”
言笑偏过头,不敢看她。
天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指尖传来的粗糙感让她心头发堵。
她早已知道真相。
极星渊连败七年,福泽流失,宫中的福星花皆尽枯萎,唯有她母亲留下的那一株,始终顽强绽放。
不久前她才查明,是言笑,年复一年,用自己的精血偷偷滋养着那株花,只为留住她心中最后一点念想。
她也知道,他为沐源风挡过暗箭,在沐齐柏面前周旋,试图减少对沐源风的伤害。
他总是在背后,做一些自以为对她好的事。
天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复杂难辨的笑。
天玑“言笑,你还是这样。”
天玑“总是做一些自以为对我好的事,却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她松开手,仿佛甩开什么脏东西。
天玑“念在曾经的情谊,以及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天玑“但你昔日助纣为虐,害我父君是真。”
她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是最终的宣判。
天玑“那便请你,日后离开极星渊,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言笑“永远……不要出现?”
言笑喃喃重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比死亡更甚。
见不到她,余生只剩漫长的思念和悔恨,那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千万倍。
他宁愿她恨他,报复他,也好过这样彻底地将他从她的世界剥离。
看着他眼中瞬间熄灭的光彩和深入骨髓的痛苦,天玑心里并非毫无波澜。
毕竟,这是言笑,是和她一起长大,曾被她全心全意信赖过的少年。
他给过的温暖和庇护都是真的,可正因如此,他的背叛带来的伤害才更深更重,他将她捧出的一颗真心践踏得粉碎。
他想向上爬,本身或许没有错。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脚踏上沐齐柏那条船,不该参与谋害她的父君!
凭什么?
凭什么他觉得自己错了,幡然醒悟了,做了一些弥补的事,她就该原谅他?
这个世界,难道就如此偏爱男子,连背叛都可以被他们的“苦衷”和“后悔”轻易抹去吗?
她不会原谅。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永远无法弥合。
天玑不再看他绝望的神情,决然转身,衣袂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一丝留恋。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内外,也彻底隔绝了言笑的世界里,最后一点光。
他颓然跪倒在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殿外,天光正好。
天玑微微仰头,任由阳光洒在脸上,驱散方才那一瞬间涌上的酸涩。
过去已矣,前路还长。
——

作者说“加更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