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20岁，便泯然众人矣」
七濑遥是相信水的。
水是有生命的。
当你跳入其中后，它就会张开爪牙向你袭来。
但无需害怕，不要反抗水，用指尖在水面上划出裂缝。
让身体滑入这裂缝之中......
世界赛中与艾尔伯特一战后，遥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之中。
艾尔的自由泳是孤独的，黑暗的。
遥的自由泳是自由的。
但是，遥为了赢过艾尔，过度使用身体，导致肺部受损，短时间内无法再游泳了。
坐在游泳池旁，看着真琴给宗介做复健。
双腿曲起，抱住膝盖，把头埋在臂弯中。
像鸵鸟一样。
鸵鸟将头埋入尘土中，为了躲避生命危险，自以为看不见灾难灾难就不会降临。
在它重新从沙土中抬头之前，早已被灾难席卷，不再拥有鲜活的生命。
遥在躲着水。
他还是会每天穿着泳裤在浴缸里泡着。
但不再将头扎进水里——因为肺。
橘真琴一边为宗介讲解最近复健的训练项目，余光撇到遥在泳池旁坐着，整个人从侧面看去就像刺猬一样团成一个圆滚滚的球。
真是可爱的小遥啊。真琴在心里感叹着。
“我这边没问题了，你去看看遥吧。”宗介看着橘真琴心不在焉的样子，善解人意道，“遥最近是不是心理上有点......？我看他很久没进过泳池了，虽说医生不让他再大量进行训练，但不至于这样吧？”
橘真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另一侧的遥。
似是感觉到了真琴的目光，遥从臂弯中抬起头来，轻轻对着真琴笑了一下，安抚似的。
“要不你还是带他去找尚看一下吧，总这样也不好，万一哪天真的不敢再碰水了怎么是好啊？”宗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皱紧眉头一本正经的担心。
橘真琴还是原来的样子，笑着对宗介说：“我会解决的，毕竟这是我的责任，别担心啦！你最近复健得不错，好好休息几天吧。再见啦！我带我家小遥回家去了。”
“呐，小遥！”遥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恍然觉得十多年来他还是没变。
不对，真琴有变了的——变得更高了，变得更沉稳了，变得......更喜欢自己了。
想到这，遥感觉脸上微微发烫，耳尖通红。
“都说了不要加‘小’字。”拉住面前伸来的大手，起身。
回家的路上，真琴将身上绿色的针织毛衣披上遥的肩膀。
晚风吹着，走在儿时的海边。
听风细语，听海轻笑。
“遥，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真琴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的看着遥的眼睛。
看着遥眼里带着疑惑点了点头。
真琴转身拉过遥的手，大手足以将遥的手整只覆在其中。
在落日的海边狂奔，像少年一样。
橙色的天看着看似漫无目的狂奔的二人，缓慢推动着眼前飘着的朵朵映出颜色的云。
拉着遥一路奔上山顶。
真琴顿住脚步，微喘着气，对遥笑道：“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好像高中的时候翘掉训练私奔啊！”
真琴难得露出孩子气的笑，犹如一个突然变小了的少年，在青春中肆意狂奔。
眼前的大男孩也感染了遥，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下来地开始笑，像个傻子。
笑着笑着，山顶的落日终于回了家，留下漫天的星夜行。
身边逐渐暗了下来，遥的心情也渐渐下沉。
已经这么久了啊。
已经十几年了。
自己也早已过了20岁。
想到自己以前挂在口上的那句“过了二十岁便泯然众人矣”，心里的酸涩不住泛上来。
似是察觉到遥的想法，真琴拉着遥坐在山顶草坪上，十指相扣。
夜色逐渐变深，夜愈沉。月亮依旧没有出来。
真琴把遥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肩上的温度传来，很温暖，就算夜里的风比晚风更大，却也丝毫不觉得冷。
“小遥。
“作为你的npy，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够格，不能跟你一起站在世界赛的舞台上。
“但是，能在观众席中为你加油我也很知足了。
“最近能你因为艾尔的事心里很乱，我知道的。
“我嘴很笨，不知道怎么能安慰开解你，也怕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但是小遥——你记得我以前对你说的吗？
“我喜欢游泳，但我最喜欢小遥了。”
“我是喜欢游泳没错，但我最喜欢的是小遥，是在水里恣意游泳的遥，是在水里眼睛就算戴了泳镜也遮不住他眼里的光的遥。
“遥的眼里是有星星的。
“灿烂闪耀到让我挪不开眼。
“在我心里，你远比星星还要闪耀。”
靠在橘真琴肩上，侧目看着他。
真琴没有看着遥，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手指用力握紧遥的。
遥没有说话，但他知道真琴想说什么，尽管有些语无伦次。
毕竟自己是读琴机。
真琴没有听到遥的回应。
四周静到能听见遥轻微的呼吸声。
他知道遥是什么意思。
自己是读遥机啊。
夜空下的两人相互依偎着，躺在草坪上，仰头数着星星。
其实并没有在数——怎么可能数得过呢？
他们只是在听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看对方眼里盛着快要溢出的星星罢了。
月亮藏在云里，偷偷望着地上的人们，无声地笑。
看来今天晚上不需要自己了。
毕竟星星的光比自己的光都亮。
更何况地上人们的眼里满是闪耀。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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