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余温还未散尽,教室里早已被重逢的雀跃填满。刚结束集体生活的同学们像是攒了一肚子的话,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军训里的趣闻——谁在站军姿时偷偷打了盹,哪个连队的拉歌最有气势,食堂的绿豆汤凉丝丝的有多解渴……笑声和话语像初夏的蝉鸣,热闹得满溢出来。
唯独那个男孩,安静得像角落里的一抹影子。他背着半旧的书包,在喧闹的人潮里轻轻穿梭,目光扫过前排攒动的身影,最终落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那里像个被世界暂时遗忘的角落,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放下书包,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轻得几乎没发出声音。
他没有加入任何一场交谈,只是微微侧过身,手肘抵在窗沿,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玻璃。窗外的香樟树长得正茂,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晃,筛下细碎的光斑。他的眼神放得很远,像是在看那片摇曳的绿意,又像是透过枝叶,望向了更远的地方。或许军训的疲惫还没完全褪去,让他想在这片刻的安静里喘口气;或许他本就习惯了在喧嚣中独处,用沉默筑起自己的小世界;又或许,窗外偶然掠过的一只飞鸟、一片飘落的叶子,都比教室里的热闹更能牵住他的目光。
周围的欢笑声还在继续,而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像一幅嵌在窗框里的画,自成一片宁静的天地。
预备铃的余韵还没散尽,教室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女人穿着一身素雅的碎花裙,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嘴角噙着一抹慈祥的笑意,像春日里拂过湖面的风,瞬间让喧闹的教室安静了几分。
同学们下意识地收了声,连后排靠窗的男孩也微微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便是要陪伴他们未来五年的辅导员。她身后跟着几个高年级学生,领头的那个男孩,不少人在军训时见过,是他们的学长。几人手里都抱着一叠叠厚实的新书,书页间还带着淡淡的油墨香,堆在讲台上没多久,就像座小小的山。
新书被一一分发到桌上,同学们低头看着那堆得几乎比凳子还高的医学书籍,封面上“解剖学”“生理学”“生物化学”等字眼格外醒目,有人忍不住悄悄和旁边的人交换眼神,窃窃私语声像细密的雨丝在教室里弥漫开来——“这么多书,看得完吗?”“这才刚开学啊……”
辅导员像是猜到了大家的心思,又或许是听清了那些细碎的议论,她扶了扶眼镜,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这只是你们第一学年的书籍,以后还会有。”说完,她便带着几位学长转身离开了教室,留下满室的寂静和桌上那一堆沉甸甸的书。
没有课本翻阅的沙沙声,没有老师的谆谆教诲,同学们踏进医学院校的第一堂课,就这样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结束了。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场关于医学的漫长征途,从看到这堆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