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宿舍楼道里还静悄悄的，男孩就攥着书包出了门。昨晚几乎没合眼，脑子里全是“和好”两个字在打转，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走到教学楼时，晨雾还没散，带着点湿冷的寒气，他缩了缩脖子，径直往教室走——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把这股子混沌劲儿压下去，哪怕趴一会儿也好。
教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晨光顺着门缝斜斜地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晃晃的光带。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靠窗的位置坐着个人影，正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男孩脚步顿了顿，才发现是女孩。
他没作声，挑了个后排的空位，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就趴在了臂弯里。桌面还带着夜里的凉意，贴在脸颊上倒也清醒了些，可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坠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那力道轻得像羽毛，带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吵醒似的。男孩迷迷糊糊地掀起眼皮，逆光里，女孩的脸看得不太真切，只觉得她手里好像拎着个什么东西，正往他桌上放。
“唔……”他闷哼了一声，还没完全清醒的嗓子哑得厉害。
女孩像是被他这声弄慌了，往后缩了缩手，声音压得极低：“没、没别的意思，看你没去食堂，就……就顺便买了点早餐。”
等他彻底睁开眼，才看清桌上摆着个印着小猫图案的保温袋，鼓鼓囊囊的。女孩已经退到了自己的座位，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笔直，握着笔的手却在微微发颤——显然是紧张坏了。
男孩坐起身，指尖碰了碰保温袋，温温热热的。拉开拉链一看，里面躺着一杯冒着白气的热豆浆，杯壁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旁边是两个圆滚滚的肉包，油乎乎的纸袋子上印着“张记早点”的字样——是学校后街那家他常去的老店，老板娘总爱笑着拍他胳膊：“小伙子胃口真好，每次来都要两个肉包加豆浆！”
他捏起一个肉包，指尖沾了点油星子。咬下去的瞬间，熟悉的肉香混着葱花的味道在嘴里炸开，滚烫的汁水流到嘴角，他慌忙用手背蹭了蹭，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以前都是他记着她的喜好。知道她不爱吃香菜，每次打饭都提前跟阿姨说“多加点醋少放香菜”；知道她冬天手脚凉，总会多买一个暖手宝偷偷塞进她桌洞，假装是“便利店搞活动多送的”；知道她喜欢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总提前半小时去占座，等她来了就假装自己刚巧也来学习。
可现在，是她提着他爱吃的早餐，在他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轻轻放在他桌上；是她记得他总爱光顾那家老店，连“两个肉包加豆浆”的标配都分毫不差；是她明明紧张得后背都绷成了直线，却还是把保温袋捂得暖暖的，怕食物凉了伤胃。
男孩慢慢喝着豆浆，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得心里也暖烘烘的。他抬眼看向女孩的背影，晨光正落在她发顶，给那束扎得整整齐齐的马尾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手里的笔在纸上沙沙地写着，可半天也没画出个完整的句子，显然心思早就不在课本上了。
他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把“和好”这两个字钉死。就像这晨雾总会散，阳光总会把寒气赶跑，有些改变正在悄悄发生——从前是他踮着脚往她身边凑，现在是她小心翼翼地朝他走来，一步一步，带着他熟悉的温度。
男孩咬了最后一口肉包，把豆浆杯捏在手里转了转，嘴角忍不住悄悄翘了起来。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啊——有点甜，有点烫，还有点想把这瞬间偷偷藏起来的欢喜。
其实男孩心里早就松了口。在女孩身边的那些日子，是他从未有过的放松——不用假装坚强，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累了就说累，烦了就皱眉，她总能懂他没说出口的话。那种安心，像温水漫过脚踝，妥帖得让他舍不得放手。
这一早上，他几乎是沉在梦里补觉，老师讲了什么全没听进去，笔记本上空空如也。直到课间，女孩转过身，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轻声说：“晚上图书馆我陪你补笔记呀，我记得早上的重点。”
男孩抬起头，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那点纠结忽然就化了，只低低说了句“谢谢”。
“不用客气啦。”女孩笑得眉眼弯弯，转身回了座位。
傍晚的图书馆透着安静的暖光，木质书架散发着旧书的气息。男孩推开阅览室的门，一眼就看见靠窗的老位置上，女孩正低头看着书，手边放着两杯热奶茶，显然是给他也带了一杯。
“等很久了吧？”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女孩合上书，摇摇头：“没有呀，我也刚到。”她的眼神闪了闪，像是怕他觉得过意不去。
男孩心里却清楚——以前总等她，等她慢慢化妆，等她换好几套衣服才出门，他早习惯了在楼下等她的日子。可这是第一次，换她坐在这儿等自己，那份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让他耳根悄悄发烫，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拿出笔记本，翻开空白的页面，笔尖落在纸上，开始补记早上的内容。女孩没打扰他，只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映得他专注的侧脸轮廓格外清晰。
“男孩子认真起来真挺帅的。”女孩忽然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真诚的赞叹。
男孩的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她，正好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里。他愣了愣，随即笑了，故意挑眉：“哦？那平时就不帅了？”
“平时……也帅。”女孩被他逗得脸颊发红，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赶紧写你的吧，别贫嘴。”
男孩笑着低下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他写字快，加上女孩在一旁偶尔提醒“这里有个重点漏了”“老师说这个表格要背下来”，没多大一会儿，空白的页面就被写得满满当当。
他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女孩：“好啦，搞定。”
女孩凑过来看了看，笔记记得工工整整，重点还用红笔标了出来，忍不住夸道：“你写字真好看。”
男孩拿起她手边的奶茶，插好吸管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那……奖励你的，谢谢‘小老师’指导。”
女孩接过奶茶，抿了一口，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安静又温暖。有些东西，好像真的在慢慢回到原来的样子，又好像，比原来更靠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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