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下去的这段时间，山里下过雪，山脊、枝头、地面多少都有些积雪，面积不广，像得了白皮藓的黑牛，很是突兀。
现在大约是中午，太阳挂在空中，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透过枝干洒在地上，暖意洋洋，我跟在闷油瓶身后，走到那天晚上审问王京的小斜坡，张起灵站在一旁看着我，等我坦白。
一路极限奔跑，双腿实在酸软无力，我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70多度的烧刀子顺着喉咙烧到胃里，连带脑子也烧着，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路都没想到的借口，现下灌了两口黄汤，更加想不出。
张起灵没有催促，似乎在等我想清楚，站了一会儿，走到我旁边坐下，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始终看着我，我甚至感受到那道视线正盯着我的头，仿佛在暗示要是不好好回答，就拧掉我的头。
气氛僵持起来，偶尔冷风吹过，吹动树上枯叶，山里不知名的飞鸟也叽喳着觅食，我看着脚下泥土，正思考如何应对，一只搬运着比自己大数十倍食物碎屑的蚂蚁闯进我的视线，跌跌撞撞往我脚边爬去，很快思绪被它分散，忘了思考，也忘了闷油瓶的视线。
我的靴子似乎挡住了它回家的路，誓死要往上攀爬，驮着比自身还重的东西翻越厚重的靴子，简直痴人说梦，我看它一次次攀爬，掉落，攀爬，掉落，忍不住暗骂这只没脑子的蚂蚁，就不会换条路线吗？
正当我和蚂蚁暗较着劲，看它什么时候换路线时，身边的闷油瓶动了。
瞬间，思绪回笼，后背开始冒冷汗，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狗日的，你不好好想对策，看什么戏！只见闷油瓶侧着身子正对我，冲我伸出手。
我心里一惊，反应迅速地双头抱头，语速急促地说着：“别拧我头，我不该对你下药，不该用手铐拷你，对不起，我错了。”
噼里啪啦一顿说完，等了一会儿，没感觉那只手落下，忍不住从臂膀里抬起一点悄悄看去。
这一眼不得了，我竟然看到闷油瓶在偷笑，嘴角微微扬起地弧度，还有眼眸里荡漾的波光，他在笑我？不过这景象一闪而过，我看第二眼时，已经换成了一张冷冰冰的脸，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大眼花看错了。
头上那手最终还是落下，看样子是想打两下出气，我闭上眼睛，缩头护着脖子，心想只要不拧断脖子，随他打两下吧。
然而，那手只是在头发上轻轻拍了拍，我睁开眼睛看向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心想难道是什么新的暗示？便在脑海里搜索起关于拍头传递暗号的例子，想来想去只想到当年菩提祖师三敲孙悟空头顶，让他三更时分学艺的情形，不能吧？我震惊，闷油瓶看过西游记？被格式化了那么多次，他还记得四大名著？
“泥土，”闷油瓶出声打断我的思绪，收回手在我面前打开，果然手指上沾着黄色泥土，那是从夯土上蹭的。
腾地，脸上一阵发热，我尴尬的讪笑两声，移开目光看向对面山坡，心里怒喊太丢人了，吴邪你太丢人了。
喝下去的酒此时也发挥作用，脸颊越来越热，仿佛着火般，我知道现在肯定很红，身上那道视线没有离开，我不敢看闷油瓶，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窘迫的一面，索性自欺欺人的把头埋在腿间，双手抱着，心道只要自己看不见他，他也就看不到自己。
埋着埋着，我就感觉眼皮沉重，意识模糊，想要睡觉。
“为什么？”
在即将要睡着时，闷油瓶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我眼皮一跳，意识瞬间清醒，暗道来了，这个问题终究是来了，该怎么回答了？因为我想让你好好养伤，因为我不想你下去，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再次为我受伤，然后了？为什么了？为什么让他好好养伤？为什么不想让他下去，为什么不想看到他再次受伤？
明明铁三角就是铁三角，少一个角都不行的，明明之前经历过那么多凶险，都是一起的，为什么这次自己偏偏要留下他？难道仅仅是因为齐羽留下的信息吗？
这仿佛是一个套娃问题，只要陷入进去，就总有为什么，把一层层为什么刨开，刨到最后就只有一个原因，无法说出口的原因，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我知道你没睡。”张起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暗叹一声，心道装睡行不通，慢慢抬起头看向他，本就不清明的脑子更加浑浊，没什么底气的开口：“我……我喝多了，你不能问我问题。”
张起灵似乎是被我的话气笑了，我又在他脸上看到嘴角勾起，顿时有些不开心，但好歹他没再追问，这也就说明我蒙混过关了，我抬手揉了揉山根，十分后悔刚刚喝的太猛，现在酒劲上涌，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又疼又涨，十分难受。
边上的张起灵握住我的手，慢慢靠近，两根修长的手指在我太阳穴处轻轻按压，疼着突突直跳的血管在他的按压下似乎有了好转，他的面色平淡，又恢复了冷酷淡然模样，我瘪了瘪嘴，心说只有见自己出糗才笑是吧？坏瓶子。
渐渐地，他那张脸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眼前失去焦距，唇上触及一片柔软。
我恍然回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心内一阵咆哮，他……他这是在亲我？md，我草，我没做梦吧，张起灵居然在亲我？！
不等我震惊完，唇上感到湿润，似乎有什么想要往里，电光火石间，我明白那是什么，身体比思绪快，一把推开了他。
满脑子都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又是吐血又是喝酒的，嘴里肯定一股子味儿，才不要这么接吻。
闷油瓶没料到我会拒绝，被我推了个踉跄坐倒在地，在他那双常年淡漠的眸子里，我看到了震惊，顿时慌乱起来，想上前去扶，却被他抬手挡住。
“对……对不起”我站一旁，真实原因说不出口，只得干巴巴道歉。
闷油瓶没说什么，起身后往山洞走去，看他离开的背影，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越发懊悔为什么要喝酒？有喝酒的时间不能去刷个牙吗？非得喝，现在好了，到嘴的鸭子跑了。
我痛心疾首，狠揪了几把头发，转身坐回地上，埋头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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