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画栋,架梁飞檐,正脊是造型奇古的单尾螭吻,随檐角蜿蜒而下,狰狞精巧的头颅微微上翘,气吞穹宇,垂脊上蹲着腾跃状的鸱尾,正下斜缓的戗脊边缘是独角獬豸,色如青铜,宝珠镶眼,使得初升的朝晖第一抹便反射得似血般殷红,这座层层密林围裹深谷悬崖之下的重檐九脊殿式建筑尤为耀眼。
然而,透过重重玉棠色鲛绡垂帐照进殿内的日光,甚为有限。
三足上雕有凸鼓金猊的赤铜小鼎在桢楠木榻前端冒着近不可见的浅白轻雾,四个梳盘桓髻,斜插攒珠金步摇的蔷衣女子,容姿隽秀,动作轻巧悄无声息的将一张羽叶檀的小几上抬入室内,连她们身上珠钗环饰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安寂得近乎诡秘。
与淡紫缀有银灰兰纹的袖摆一起长长垂落在塌下的,是漆黑乌泽的长发。
肤色冰白修长的手指撑于颌下,微微后靠,半闭眸,似是浅眠未醒。
羽叶檀木几上是质薄轻巧,素雅洁白的盘碟,盛着茯苓糕,罗磨细面灌汤包,以及一个个如翡翠色,皮近透明可见馅的虾饺,另有青花盖瓷碗装的香醋与碧粳米粥,香气扑鼻。
“皇兄,皇兄!”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扰了园中凌静。
置于衣上寒玉血纹佩侧的左手微微一动,东卿榀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弦儿。”
来人是个明艳动人的女子,似乎正值二八年华,一双眼睛如黑曜石般明亮而有神,嘴角不知被什么好事渲染,高高翘起,眉眼弯弯,带着几分低垂的温婉与欢喜,见了她的笑,就像是喝了最烈的酒,令人无端生出几分醉意,正是东卿长弦。
“皇兄,好看吗?”
东卿长弦不回答东卿榀的问题,反而问东卿榀。原是她穿了一条大红色的黑纹滚边广袖留仙裙,在东卿榀眼前转来一个圈,似是一只艳丽而带着剧毒的红色蝴蝶,褪去了平日里锦安长公主殿下的稳重,带着平日里少见的俏皮。
“弦儿穿什么都好看。”
东卿长弦挥退了一旁伺候的宫人,道:“过几日就是皇兄与弦儿的婚礼了,要不皇兄再陪弦儿去内务府看看喜服吧!”
婚礼,什么婚礼,还是……他与弦儿的婚礼?若他没记错,东卿长弦不是嫁给了北憬荀吗?后来还为了那个人……东卿榀一时愣了神。
“哼╯^╰,不陪我就算了,我自己去!”东卿长弦故作生气的道,眼里清澈的倒映着东卿榀俊美天铸的面容,就像……就像……她没瞎的时候。
史书记载,嫡公主旧一出生便被国师誉为“灾星”,先帝因此不喜嫡公主,但碍于皇后,只是剜掉了嫡公主的眼,便将嫡公主旧让皇后亲自抚养了。
事实上,先帝爱惨了皇后,不能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便自觉愧疚不已,加之皇后求情,先帝到底没狠下心。
直到旧五岁那年,皇后病逝,先帝听从国师建议,将旧贬于冷宫,不过对于太子榀对旧的偷偷关照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作什么都没看见。后来,旧的眼睛就为太子榀而瞎了。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正装傻的东卿长弦闻言,也不在故作姿态,只是抱住了她的皇兄,“皇兄欢喜弦儿,弦儿自然也欢喜皇兄。”
他的妹妹,和他一样,原来一直欢喜着对方,不会再远嫁他方,也不会再不要他,她一直一直的在他身旁。
“弦儿……弦儿……”
“陛下?陛下?”
东卿榀回过神来,眼前跪着一个白色人影,正是他当今的国师——萧临渊。当然,不是那个预言东卿长弦是“灾星”的国师,那个早在他刚登基时就暗地里不明不白的把他弄死了,后来,就让萧临渊当了国师。
“锦安长公主殿下已经自噬三年了,陛下灭北越,一统天下也已经三年了。”
“三年,已经这么久了啊……”
萧临渊不说话,作为天子近臣,他知道有时候皇帝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听众。
“朕把她从先帝冷宫里接出来也有十四年了。”
可有时候,知道皇帝需要什么,却不一定能做到什么。
“臣跟在陛下身边也十四年了,欢喜陛下也十四年了……陛下,能试着欢喜一下臣吗?”
东卿榀一愣,根本不知道跟随他十数年的臣子对他抱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觉得,挺不错的,逝者已逝,他或许真的可以试着放下长弦,找一份新的爱情。
“欢喜你,可以。不过首先你得把我从塌上抱回龙床上,这塌硬邦邦的,睡着一点都不舒服。”
萧临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东卿榀这是接受他了,不动声色的起身,将东卿榀抱起,向龙床走去,却不慎让东卿榀看到了耳垂上的红色。
东卿榀嗤笑一声,俯身在萧临渊耳边道:“哟,国师大人还害羞了?怎么刚才表白的时候不见你害羞?”
话音刚落,东卿榀便被摔在柔软的龙床上,萧临渊压在某位皇帝身上,道:“陛下方才说什么?”
东卿榀敏感的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和菊花的危机,改变了语气,“没……没什么……萧临渊你要干嘛!”
“干你。”
“姓萧的,你给我住手……疼疼疼……你倒是轻点儿啊……呃……呜……”
作者的话:都说了副cp是男男,肉什么的,还是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