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复看着面色苍白的宫尚角，犹豫着开口：
“即便是公子不顾自己，也得顾及姜家吧，夜半三更，我们贸然登门，实在多有不妥。”
宫尚角这才反应过来，向外看去。
更深霜重，客栈窗纸倒映昏黄光晕，屋内灯火通明，却连三尺外的檐角也照不亮。
因为夜色太浓，浓得像块松烟墨，铺天盖地的黑。
墨云早已吞尽最后一丝天光，官道两侧枯槐折了枝桠，落叶被裹挟着在风中划出错乱的影。
宫尚角嘴唇紧闭，瞳孔颤动，方才还炯炯的眼眸顷刻冷了下去，如封数九寒冰。
宫尚角回过神来，目光惆怅的看向窗外。
“还有多久天明？”
“两个时辰左右。”
但也不能天色一亮，就直接闯入人家吧？？
深秋时节，总得给姜家主留些早起用膳，武刀弄剑的时间。
还想再劝几句，但看清公子眼中执拗后，金复果断闭嘴。
想来姜家老头少吃几顿饭也没关系。
宫尚角的食指微微摩挲。
“两个时辰而已，”他等得起。
只要她安然无恙，多久都等得起。
趁此机会他可以想一些事情。
比如三书六聘，比如催妆诗……
在金复的百般劝解下，宫尚角恢复些许理智，暂时搁置上门求亲的计划，改走和缓的曲折路线。
主仆二人一致决定，先在未来的岳父老泰山面前表现出宫门的实力，他身为角宫公子的能力，以便留下深刻且美好的第一印象。
计划是美好的。
刚开始谈及宫门与姜家的纵横联合时氛围其乐融融。
作为传说中宫门乃至于整个江湖新一代最出色的子辈，姜老爷在对待宫尚角的态度上和宫鸿羽有几分相似，相对来说，比那些不成器的子侄辈更加宽和，慈祥
隐隐约约好似还有那么一点不存在的疼爱？
世俗之间有一条约定成行的规矩，端茶送客。
反复端起茶杯的姜家主：“都说少年英雄志气高，尚角果然和大家说的一般，气势凛然，一表人才。”
他目光中透露出犹如实质一般的欣赏，但是真是假，恐怕只有本人才清楚。
“承蒙世叔夸赞，小子愧不敢当。”
姜家主表示不认同，“宫门代代出人才，你如今年纪轻轻，比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能耐百倍，想必日后还有数不尽的机遇，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是能有你一半上进，我就算死了也能瞑目。”
呸！
平时生生死死这些话毫不忌讳，以至于说习惯后张口闭口都是死死死。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觉得姜家是强大的地头蛇，而今看来，偌大的家族不过时危机重重的小蚯蚓，在有心人的谋划下，轻而易举的全族死光。
姜家主暗下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
避谶！
宫尚角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姜老爷身上，面容不复之前的冷峻反而谦逊微笑：“都是长辈抬爱，不值一提。”
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
随后话音一转，“素闻姜家有并蒂双姝，文采斐然，如皓月明珠，美名在外颇为传诵，不知今日可有福气一睹芳容。”
轻抬眼眸不动声色的示意金复将天亮之前准备的礼物呈上。
金复眼皮子疯狂抽搐。
哎呀，我的公子啊，太冒昧了！太无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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