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下墓,也是与长生有关。汪家要去主墓里取个东西。
棠眠其实不信什么长生不老,但组织信啊,何况还有像张家那样的例子。
而解雨臣此次下墓,是因为这墓恰在龙脉中央,又偏偏是个小墓。不仅如此,这墓在地图中的位置,正是当年那玉佩上指引的最后一点。
他早已查清楚当年在墓中刺杀的是汪家派出的人。
汪家追求长生,这个墓,大抵会有他们的人在。
阿眠,等我为你报仇……
……
枪支子弹穿梭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到底大多是自制的土枪,弹药也并非像那次那般充足,总之,最后还是拼冷兵器。
棠眠静静地在一旁观看,嗯,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打架真帅。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棠眠单手支着下巴,不绝失笑。
也就只有她的小花能在一招一式中看出些许灵动舞姿的美感。
忽然,一粒小石子被投到她脚下。
棠眠收起笑容,他们在催自己动手了。
行叭。
你要说组织让她来的作用,一是她下墓次数多经验丰富,二嘛,自是要扰乱某人的心。
汪家这回,非要拿到东西不可。
解下缠绕在腰间的鞭子——通体洁白如玉,关节处带些倒钩,精美的纹路,似游龙,如戏凤,柄端嵌着温润的玉石,带粉微红,雕成海棠,镶金丝,下坠着那块精巧的玉佩。
平时缠在腰间,倒真像个装饰品。
棠眠对这鞭子喜欢的紧,取名叫“吟空”。因为当她挥舞鞭子时,像是玉龙雪凤在空中吟哦。
玉鞭挥在空中,划出优雅而遒劲有力的白色痕迹,破空阵响,硬生生地将围攻的解家人逼退几米远。
解雨臣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抬眸寻找那位汪家人。
能一直藏在暗处不被发现气息,是个厉害角色。
可就仅此一眼,他彻底地怔住了。
握着蝴蝶刀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快要拿不稳了。
像。
声音好像。
身形也像。
这双眼睛,更像。
一下子,他的记忆似乎再次被拉回那个令他绝望自责的墓穴,那位躺在他怀中的少女,那颗破碎蒙上阴暗的心。
“……呵,你们汪家只会耍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么?”他努力稳定心神,清冷的眼眸充满蔑视,“杀了她,又找人代替她?……”
“不,花儿爷,你错了。”
眼前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女人眼眸弯弯,漫不经心地甩着鞭,举起那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玉佩:“很开心和你再次见面,花儿爷。”
她一手背过身去,隐蔽地打了几个手势,立马有汪家人趁着解雨臣尚未反应过来悄悄离开。
“是我啊,唐眠。你那个,小助理呢~”
她笑得肆意,拉下面罩,一张美艳动人的脸。
——她比一年前更美了。
解雨臣苦笑一声,摇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他在想什么呢?她可是,汪家人啊。
注定,要站在对立面的,汪家人。
……
“……其实我也不想对你用刑的诶,毕竟花儿爷长了那么张俊娇的脸。”
白嫩如玉的纤纤细手攀上那张温润无瑕的脸,缓缓下移,点在他滚动的喉结。
“……为什么?”
解雨臣的嗓音难得低沉而略带磁性。
“嗯?花儿爷指什么?”
少女笑颜如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有着极强的迷惑性。
他当时,不就这么一点一点在她的笑容里沦陷了吗?
呵。
小骗子。
上天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为什么。
莫非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恶,这辈子,倒是从未好好享受过,何为爱。
他当真是不敢去信任。
无论是吴邪、张起灵、黑瞎子,还是解家人、九门人,他通通不信。
在他八岁那年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对吧?
他如今,也是活该。
明明最开始就怀疑着对方,最后反而是自己先沦陷。
他缓缓合上眼,泪在眸中积攒,却不曾落下一滴。
棠眠欣赏了好一会孤傲的花儿爷脆弱的时刻,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泪光。
男人的泪,女人的兴奋剂。
可到底是心疼占在了多数。
一个轻柔的吻。
解雨臣感受到,印在眼上温热的触觉,带点安抚意思,蹭了蹭,又转战耳根。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耳朵红透了吧?
他听见她在轻笑。
然后,是嘴唇,如灵活的游鱼……
喉结,向下……
缠绵悱恻……
解雨臣呼吸逐渐急促,微微仰头,是在迎合对方。
他大抵是疯了。
他想。
但,他们都在纵容对方。
……
后来,解雨臣才知道,棠眠原来是汪家的高层。
但她父母与九门有些渊源,导致她命格里与九门的命运纠缠不清。
正是因此,汪家才派她接近自己。
那枚玉佩本就是她的。
放在他桌上不过是为了引起他注意。
他也如愿上钩了。
现在,他是被棠眠安排到她的地盘。
“……你这算是金屋藏娇么?”
即使手脚被锁上精致小巧的金链,解雨臣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
嗯,假如忽略他白皙锁骨处点点红梅。
“哪能啊,解家主可是上头安排我好好审问的呢~”
棠眠挑起他的下巴,含笑的双眼对上他慵懒的姿态。
至于怎么审,当然取决于她。
比如……
“小花~你快看看这个!”她兴奋地跨坐在男人精瘦的腹部,翻着一本图画书给他看,“今天你不乖哦~我要给你大惩小戒一番。”
解雨臣极快地扫视了一遍,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忽的眼眸紧了紧,面上露出些许不可置信。
来不及反问,就被浓郁的海棠花味簇拥着,几乎要将他浑身上下打上海棠的印迹。
无奈,只能尽力配合。
其实棠眠的体力还是比不上解雨臣的,可胜在她的小玩意多啊。
这不,她又坏笑着搬出一盒小玩具。
“……”
……
再怎么说,解雨臣都是八岁当上解家主,靠着雷霆手段坐稳家主之位的狠人。
道上都避之不及的大人物,又怎么只会沉迷于儿女情长。
于是在棠眠再一次做任务回来后,空荡荡的大床上只留下孤零零的手链脚链。
她倚在门框上好一阵子没说话,最后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至少吧,就这么一个月,她还是断断续续传递出不少消息的是吧?而且啊,她在做任务时顺便处理了一下解家的小老鼠。
接下来是该死的汪家了。
她烦躁的抓了一下头发。既然解雨臣走了,她也该反了。
她棠眠压根不对这些自认对她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的虚伪家伙抱有任何感情。
……
“咳……”
昏暗狭窄的小巷。
棠眠抑制不住地咳着血,一手捂住另一胳膊上深得可见白骨的伤口,腹部缠着布料,好几处中弹。
她缓缓滑落坐在地面,脸上露出笑意。
至少逃出来了对吧?
“呼……”
视线变暗的最后一瞬,她隐隐看见一个格外高大的黑影。
诶?
他在帮自己嘛?
看起来有点帅啊……
醒后就以身相许吧?
……
“谁知道这次又是不是汪家的诡计。”
如泠泠冰泉般悦耳的嗓音,是解雨臣。
“呐花儿爷,瞎子救她可是衣服都脏了,花儿爷可要赔啊。”
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的话语,是黑瞎子救了自己啊,那就不以身相许了。
棠眠迷迷糊糊地想着,勉强睁眼看了一下,四周一片洁白。
行叭,暂时死不了。
她抵抗不住困意,再次昏昏沉沉睡去。
……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现在已经和汪家没关系了。”
……
“喂,解雨臣,有没有在听啊?”
……
“我不是说了那里肯定是汪家的陷阱吗?怎么还去……这下好了,一身伤吧?”
……
“你信我啊……”
……
“解雨臣,这不是我做的,我和汪家已经没关系了!”
……
“你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真不是我……”
……
“对不起……但不是我做的……”
……
“……我知道了。”
……
棠眠尝试过解释,她祈求解雨臣的信任,但她也知道,解雨臣唯一的信任已经被她毁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没事哒没事哒,她喜欢他就行了。
她会帮着他,在暗处做他最锋利的刀,把一切危险都清除掉。
可是,她真的没动霍秀秀。
不是她,她不至于一点容人之度都没有。
解雨臣到底为什么对九门掏心掏肺的好?不值得。但她真的,不会做一点让他难受的事啊。
算了。
她先离开吧。
在背后帮助,也挺好。
……
最后啊,她一袭青色旗袍。
那是她还是小助理时第一次下墓后解雨臣为她定制的,她只顾着生气,置之不理。
其实挺好看的。
很合身,对吧?
别怪她,她只是太久没见到他们了,思念无声,却在心中振聋发聩。
她忍不住。
她也好想证明给他们看,她不再是汪家人了。
把误会解开吧,好吗?
……
解雨臣其实一直很喜欢雨夜。
但那晚,他永失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