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

百诺很少会说这种话，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控制情绪。丈夫早逝的单亲年轻妈妈过的真的不算好，百曼也不愿意接受好友的救济。

幸运的是，那个年代是风口，正处在最需要用人的时候，不幸的是，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女人，在商人们的眼里她不是廉价的劳动力是收下会招致祸患的不稳定的炸弹。

昂贵的药费、飞涨的物价、年幼的孩子……百曼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在斯歇底里的犯病和不断拒绝中她也思考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死亡是不是真的是一种解脱。但还没一张凳子高的百诺把她的小盒子放到百曼手里，敞开的小盒子里是几枚硬币压着几张纸币，数量不多解不了燃眉之急但这已经是百诺在这个年纪能拿出来的全部了，百曼知道百诺攒了很久很久刚想问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时百诺又剥开一颗糖喂给百曼很认真地说：“妈妈不哭，我会努力长大赚钱的，妈妈等等我好不好？”

糖果的清甜弥漫在唇齿间，味道很像百曼小时候坐在路边晃着小短腿哼着妈妈哄孩子的童谣放进嘴里的那颗糖。

百曼是真有点想哭了，刚上幼儿园的小豆丁或许不太明白死亡是什么但她能够敏感地感知到百曼起伏的情绪。她知道她的妈妈在哭，百诺摔倒时也会哭，词汇量贫瘠的她只觉得那太苦了，所以她想给百曼一点甜的。

金钱是甜的，因为百诺发现百曼兜里有钱笑容格外多，会笑那就是甜的，小豆丁若有所思。糖也是甜的，百诺吃过蓝天画分享给她的糖，一分钱四颗的那种，甜腻腻的。

“长大不好，”百曼忍住眼泪，揉了揉百诺的头，“小诺只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就好了，剩下的妈妈会自己来的。”世界上大多数的人的象牙塔会在成年步入社会后轰然倒塌，残酷的现实容不下天真的普通人。

百曼不希望百诺太过早熟，调皮捣蛋天真烂漫充满幻想的年纪里她的小诺乖的让她心疼。挑灯夜战的身影，每次百曼半夜惊醒颤着手吞药时床边总会出现的温水，夜深回家时桌上温热的饭菜……百诺在被百曼照顾时她也在照顾百曼。

放弃很容易，可总有些存在会让人心甘情愿地选择更加困难的路。百曼选择了活着，选择了克服病症抓住机遇带着百诺越过龙门；百诺选择了压力，选择了将时间和天赋利用到极致在同龄人中卷出她的荣誉。

小时候的蓝天画其实不太清楚百曼和百诺那些过去，只是在父母饱含赞叹和惋惜的交谈中和去百诺家做客时偶然瞥见地一堆写满英文的药拼凑出了苦难的一角。

“那是我妈妈的药。”给蓝天画切好水果端出来的百诺擦擦手上的水顺着蓝天画的视线看过去，语气平淡，“这些都是国外进口的所以全是英文。现在生活好了我让她用最好的，这些方面不能省。没什么好看的，来吃水果吧，我专门切了你最喜欢的。”

蓝天画其实想问些什么的，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只手牵住了百诺的手一只手拿起了水果：“这个百阿姨都买给你吃？我跟我妈说我要吃我妈说你看我长的像不像这个，整天就知道吃没见多写点作业。百诺，我要嫉妒你有这么好的妈妈了。”

百诺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被这番话勾地上扬了些弧度，她点点头：“嗯，我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蓝天画笑的很温柔，跟她平常爽朗的笑不同的是这个笑背后的安抚与赞同：“当然，我们都知道。”她了解百诺要强高自尊的个性，知道她草草略过的过去被揭露时难堪的情绪，也明白百诺压抑的情绪究竟是在针对什么。于是她再次点头，重复一遍，“百阿姨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百诺，我们都知道。”

情绪突然决堤，百诺把脸埋进膝盖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很闷，闷的让蓝天画也有一种近乎的窒息的痛感：“他们不知道，他们都说她是疯子。天画，我妈妈她一直都很好，她不是疯子”

“她只是生病了……”

“百诺，我们都是百阿姨是很好的人，”蓝天画轻轻地捧起百诺的脸然后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百诺的后脑，“你口中的那些人才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会觉得别人是疯子。”

在街头奔跑的时候蓝天画曾看见很多歇斯底里大声咒骂的人，她觉得那些才是疯子才对。他们在被生活逼疯的时候还妄图拉着别人一起。

或许是这一次又或许是其他几次看见百诺抹眼泪的时候，蓝天画就在心里想她要让百诺开开心心的，不能在看见百诺难过了。小豆丁后面长大成人了，许多许下的承诺都变了，但这一点却始终在心里扎根。

蓝天画闭上眼咽下到嘴边的话语后她又睁开眼，她的手指碰了碰百诺的手指用眼神示意百诺靠近后蓝天画轻声道：“百诺，我骗了你。”

“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喜欢你的。”

“砰！”

百诺捂住因为太激动直接挺直身体结果一头撞在车顶发出巨大声响的头，痛的她面目扭曲了一下。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蓝天画想笑又怕百诺冒火锤她结果憋的她面目也扭曲了一下，“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你想哪去了。”

“……”百诺觉得自己被耍了，她打开车门，“我去找东方末了，你别跟过来。”

东方末在不远处的树上，盘着一条腿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剩下的一条腿在空中随着风轻轻晃动着。他身子靠着树仰着脸看着月亮，嘴里轻声念着白居易的诗词。

“今既不如昔，后当不如今……”东方末似乎是注意到百诺了，他跳下树，“要走了吗？”

“不走，今晚的月亮很大很亮。”百诺在树下盘腿坐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东方末，当年李白他老人家看见的月亮是不是像这样的？”

“不知道。我文学素养不高，如果你是来找我聊诗词歌赋的那恕我拒绝。”东方末耸耸肩在和百诺保持社交距离的位置坐下来了，“和那个笨女人吵架了？真稀奇，你还会和她吵。”

“没有吵架，只是我在跟她闹脾气，或许是有点无理取闹吧。”百诺也抬头看月亮，酸涩的情绪就像是被摇晃过的冰可乐，在被打开后就噗噗噗往外涌，“她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我很好笑地当真了。”

差那么一点，如果不是她撞到头疼痛暂时让她把话语咽了回去的话百诺就要说出口了，差一点多年的少女心事就要像大坝破了口子时被挡住的水那样一泻千里了。她还没说出口的欣喜和激动在后面的那句补充面前显得如此好笑。

好笑的是只是有一点喜欢她就要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像礼物一样打包送给对方了，更好笑的是还只是朋友之间的有一点喜欢。百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至少她没有被讨厌了而是有一点喜欢了，这并不糟糕不是吗？

但她就是很难过，就像是十三岁的百诺听见她最好的朋友兼喜欢的人怒气冲冲地说“我最讨厌百诺”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一样的难过，在二十五这年她的天又塌了一次。

东方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百诺，他擅长的那些安慰现在的条件完不成，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良久，东方末听见百诺说：“东方末，你有烟……算了，你喝饮料吗？”他说成，你要喝的话我陪你，豪气地像是要不醉不归。然后百诺就起身去河边捞上了三罐被冰凉的河水浸泡得冰冰凉凉的芬达，她将其中一罐递给东方末。

“洗东西的时候发现这水很凉就顺手冰上了想着吃的时候拿出来应该能好，谁成想忘了。”百诺拉开了易拉罐环，随口道，“本来想冰啤酒的，成年人嘛。但是想到晚上要开车，虽然现在没有交警了但酒驾还是不行的。下次喝。”

“百诺，”东方末捏着芬达，半晌后才开口，“你想说点什么或者骂点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告诉她的。还有，你抽烟蓝天画知道吗？”

“她不知道，我不怎么抽。她不喜欢烟味她爸为了她都戒烟了。我也就是项目做多了论文写多了看数据看的眼花缭乱时才抽根提神。”百诺仰头猛喝了几口，或许是喝的太急她被呛到了，咳的眼圈都红了一点，“我没什么好说的，说实在我现在很想念我的实验室我的工作。”

百诺喜欢她的研究和她师门的环境，纯粹的科学不会骗人，她的师门也算和谐友爱，很舒适。全身心投入让自己忙碌起来的时候她虽然还是会想起蓝天画，但那真的只是想一下，那个时候百诺不会打扰也不会主动，她们之间保持着既陌生又亲昵的距离。而不是像现在，妄念控制不住，举止大胆的自己就要惊讶一下也难怪蓝天画会疑惑了。

“如果可以让一切回到正轨，我宁愿去把我导儿一直想塞给我但我出于不喜欢或者其他原因没接的项目全部做了。”

“好稀奇，我很少见到如此爱自己的工作的人。人们常说，干一行恨一行嘛。”东方末和百诺碰了碰杯，“我对我的工作大多也都是责任，理想是热爱，工作是生活啊。不过有一点我和你一样，我也很喜欢我的同事们。”

警察出境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而东方末时常会与一个红毛小子分到一起。那家伙总是满脸笑容，在这个普遍一谈到工作就死气沉沉的大环境里他热情开朗到东方末常常会觉得他像是日漫里的那种中二热血主角。他能力很出众，有着超出常人的同理心和耐心，无论是让人头疼的老年人的听不懂话似的沟通还是小朋友报警只为了让他们听谁买糖的辩论，那小子总是热情地带着笑处理，耐心地听着每一位群众的话，显的他旁边的东方末更加冷了。

东方末嘴上是说不出好话的，他总在怼他，但其实东方末心里挺认可他的，也打心眼地觉得他的未来一定灿烂又盛大，那么好个人对吧。

“但是他死了，变异的前一刻他求我了解了他，因为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东方末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芬达，“他说他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去攻击民众，哪怕那已经不是他了。我同意了，于是他死在了我的枪下。你应该看过他的尸体，毕竟他是倒在你来的那个方向的。”

“百诺，你说这操蛋世界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有时候我也在想，”东方末眼神罕见地有了一些迷茫，“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我也变异了，现在这个情况很迷惑，让我觉得大家迟早都要玩完，那继续这样做无谓的挣扎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我们现在算好了，能把着饮料对着明月讲些心里话，虽然伙食不怎么好但是也没饿着，前后也没怎么遇见丧尸这些东西。整天开车路过不同的风景，”东方末笑了一下，“跟自驾车旅游一样，甚至今天还围着篝火喝着肉汤聊天，松弛得不像是世界末日了大家要完蛋了。”

“东方末，”百诺举起芬达，看着东方末，“劝君更尽一杯酒——”

东方末秒懂，他握着芬达有点用力地碰了上去，橙黄色的饮料因力荡漾出了一点在外面：“西出阳关无故人，干了。”

“我们都会活着的，而且活的很好。”因为这莫名的默契百诺和东方末都笑了起来，然后百诺收敛了笑轻声道，“我有预感，我的预感一般都很准的。”

“不是在不好的事情上才特别准吗？”

“你别说的我跟个毒奶一样好吗？”

“你难道不是吗？”

百诺暂时撤回一个对东方末的好评，她站起身将未开封的饮料塞进口袋里：“走了回去了，一会儿我开车，你睡会。”

就在蓝天画等得准备下车找人时百诺和东方末一前一后地回来了。她以为百诺会和她说点什么，但百诺只是敲了敲车窗然后在她把窗户降下来后把一个冰凉物体扔给她说了句：“给你准备的。”就转身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坐了进去。

蓝天画看看百诺又看看怀里的芬达，心想百诺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那句话是她在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暧昧后慌忙补的，她承认的确有些——好吧，是很不妥。

但，应该也不至于让百诺跟自己冷战吧？

——

百曼和百诺的相处方式是我很理想化的母女相处方式，反正她两没真正意义上地相处过她两怎么相处全靠我造谣（bushi）。但我真的很喜欢母女组啊，百曼出场次数不多但我觉得她是那种可能有点多愁善感然后还有点产后抑郁的感觉，算了不管啦（摆烂）。如果她没有选择离开的话我想她会很宠爱百诺。

我们小诺也是会被妈妈宠着长大的孩子的。

当然我也很喜欢末诺的友情向。我在原剧中就觉得东方末和百诺很像，都是很感性但看起来都超理性的人，但是百诺比东方末多了分克制，东方末比百诺多了分少年气，就是有点那种相似又互补的惺惺相惜的灵魂好友那种感觉，反正我这么觉得的。

百家亲情向，末诺友情向，画诺爱情向，我说我怎么死了，原来是进了一堆冷坑被饿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