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岑,大理寺少卿。
古来大理寺从无女官立足之地,偏她陆秋岑是断案场上的天生奇才。当年幸得大理寺卿沈毅慧眼识珠,将她从芸芸众生中提拔出来,又以心血耐心栽培指点,这才让她一步步打破陈规、步步高升,成了大理寺最年轻的少卿,亦是寺衙里唯一的女官。
谁曾想风云突变,传闻晋王在天牢中畏罪自缢,更荒唐的是竟说大理寺卿沈毅是晋王同党,圣怒之下,沈家满门抄斩,无一生还。
何其可笑!她的恩师沈毅,那是朝野皆知的“沈青天”,一生清廉自守,断案如神,是刑狱一道公认的大家,怎会做那贪赃枉法的龌龊事?
陆秋岑几次三番上报,恳请重审此案,换来的却是层层打压,连卷宗都被压得不见天日。她本就是风风火火、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哪受得住这等委屈与窝囊?一时怒极,竟当场写下辞呈,管他上头批不批准,连夜收拾了行囊,离开了京城。
离了大理寺,她便直奔荆州。一肚子气,总得找个地方诉诉苦。荆州永宁郡主岳凝是她年少时便相识的好友,性子最是爽朗通透,正适合听她痛骂这腌臜官场。
安阳侯府岳凝的闺房里,陆秋岑刚灌下半盏凉茶,便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陆秋岑“那群糊涂官!只知揣度圣意,连沈青天的为人都不信!”
陆秋岑“我递上去的卷宗条条是理,偏说我夹带私怨、扰乱朝纲,这官不当也罢!”
岳凝坐在她对面,手里正剥着颗蜜饯,闻言噗嗤笑出声,将蜜饯丢进陆秋岑嘴里:
岳凝“瞧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一路赶来定是没少生闷气。”
她声音清甜,却带着股爽利劲儿。
岳凝“沈寺卿的为人我不清楚,但你陆秋岑的性子我信,这事绝没那么简单。不过你也别气坏了身子,先在我这儿歇几日,天大的事也得等理顺了再说。”
陆秋岑嚼着蜜饯,怒气稍缓,却仍愤愤道:
陆秋岑“歇?我哪歇得住!沈府上下百十条人命,我若不查出真相,岂非枉受恩师栽培一场?”
岳凝“我知道你急,可这事得从长计议,而且平日你可不能乱说,知不知道?”
陆秋岑应着,点了点头。
岳凝“对了,说些别的给你顺顺气——前几日祖母在街上赏景,忽然头晕目眩栽倒在地,亏得旁边一位秦家九娘子医术高超,当场施了急救法子,不然真要出大事。”
岳凝眼睛一亮,起身拉住她的胳膊。
岳凝“祖母一直念着要谢人家,我正打算今日去秦家拜访,你陪我一起去?就当散散心,总比闷在房里生闷气强。”
陆秋岑抽回手,摇头:
陆秋岑“不去,我还得琢磨怎么查案呢。”
岳凝索性缠上来,晃着她的胳膊撒娇。
岳凝“秋秋,岑岑,好秋岑,陪我去嘛!你若不去,我今日就缠上你了!”
陆秋岑被她缠得没法子,这才答应。二人同往秦府,将秦九娘子秦莞接回府复诊。这秦莞生得一副温吞模样,性子瞧着也娴静,只是身上衣衫料子寻常,并无多少贵重饰物。
陆秋岑暗自打量,心想这般大户人家的小姐,穿戴竟如此素净,想来在府中定是不甚受宠的。她盯着秦莞看了片刻,忽觉心头一动——那眉宇间竟隐隐约约有几分恩师沈毅的影子。
接了秦莞,马车里倒也不沉闷。岳凝本就活泼,三言两语便和秦莞熟络起来,连带着陆秋岑也松快了些。
岳凝“你是医道上的天才,我是武学上的天才,岑岑是探案上的天才,天才惜天才,咱们三个必能成为好朋友!”
正说着,马车忽然慢了下来,前方传来阵阵喧哗吵闹。岳凝好奇心起,翻身上了车顶去看热闹。陆秋岑只听外面隐约有百姓哭喊声,夹杂着官兵的呵斥。她那本能的职业病瞬间被勾了起来,跳下了马车。
只见几个府兵正围着个卖菜老汉推搡打骂,显是在仗势欺辱百姓。陆秋岑当即厉喝一声:
陆秋岑“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欺辱百姓,好大的胆子!”
那府兵被喝住,回头见是个女子,顿时面露不屑。
小兵“谁啊你?也敢来管爷爷们的闲事?”
陆秋岑下意识便要去摸腰间的大理寺鱼符,手到半空却摸了个空——她早已递了辞呈,哪还有什么鱼符在身?
真是尴了个大尬……
陆秋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身为官府守兵,本当护佑百姓,却在此仗势行凶,难道忘了朝廷律法是如何规定的?”
府兵被问得哑口无言,偏又拉不下脸,竟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扬手要推搡过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中,一队黑衣劲装的士兵策马而来。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松,玄色披风随动作飘扬。
陆秋岑认得,那是朔西军的黑甲尉。而那领头的年轻男子,正是朔西军少帅燕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