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很清楚,在摆脱追兵的路上,他确实随手杀了一个倒霉蛋,并剥下对方的衣服稍作伪装。那个年轻人面容普通,气质怯懦,和他柳随风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除非这个女人瞎了,不然不可能认错。
但显然她眼神没问题。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口中的“风朗”,和他柳随风,长得非常像,像到她能一眼将他错认。
这个念头让柳随风心中疑窦丛生。她口中的风朗是谁?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何她会如此失态关切?这仅仅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是针对他的陷阱?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接近他?
无数的猜测和警惕瞬间涌上心头,权力帮出身的本能让他想要立刻扼杀这个潜在的威胁。
然而——
感受着那微凉的指尖偶尔划过皮肤带来的颤抖,听着她带着哭音,发自内心的关切……
他紧绷的杀意,竟奇异地缓了一缓。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权力帮里很少有人会这样毫不设防、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他们只会敬畏他、利用他,或者想杀了他,更何况刚才他还拿剑威胁她。
剧烈的痛苦和毒素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这份突如其来的陌生关切,刺入了他冰冷戒备的心防。
也许是因为伤得太重确实需要帮助,也许是想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或者仅仅是贪恋这一刻虚假的温暖……
柳随风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再出言威胁。他只是艰难地调整着呼吸,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急得团团转的陌生女子。
沈呦呦见他不再抗拒,胆子也大了一些。她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声音有些哽咽:
沈呦呦“你别怕,我会帮你的,我不会再让你死了……我会想办法,风朗……”
柳随风闭着眼睛,任由她笨拙而轻柔地替自己擦拭。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充满杀机和背叛的江湖里,在一个陌生女子的眼泪和诡异的错认中,短暂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不知是真是假,但此刻确实存在的温暖。
哪怕,这份关心其实是给另一个叫做“风朗”的,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人。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看着柳随风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沈呦呦心急如焚。
沈呦呦“风朗!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找人帮忙!”
她说着,就要起身往外冲,想去把萧秋水和那三个小弟找回来,他们江湖经验丰富,或许有办法。
然而,她刚一动,手腕就猛地一紧,一只冰冷而颤抖的手死死攥住了她!
沈呦呦愕然低头,对上柳随风那双因剧痛而有些涣散,却骤然锐利起来的眸子。那眼神里充满了警惕、怀疑。
他以为她要逃跑,或者去告密。
柳随风“别……”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带着警告和一丝恐惧,仿佛害怕被独自留下,害怕这唯一的、虚假的温暖也消失。
这个表情沈呦呦太熟悉了,风朗死前曾握着她的手,说他很怕。她的心像是被攥住了,连忙解释道:
沈呦呦“我不是要丢下你!我是去找人救你,你伤得太重了!”
柳随风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他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
“吱呀。”
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随即快速闪身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关严。
萧秋水“学妹!学妹你没事吧?外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群黑衣人,凶神恶煞的好像在搜什么人!咱们得赶紧……”
来人正是萧秋水。他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紧张地回头看向门口,似乎害怕被人发现。当他转回头,目光扫过屋内情形时,话音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学妹沈呦呦因洗完澡没穿戴好而衣衫不整,头发湿漉漉地站在床榻边,而她身边竟半靠着一个陌生的、脸色惨白的少年。
那少年还死死抓着学妹的手腕?
更诡异的是,房间里还横七竖八地拉着一些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线上寒光闪烁,显然是某种极其阴险的防御机关。
萧秋水的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钟。
这是什么情况?他才离开多久?学妹房间里怎么多了个男人?还是个看起来快死了的男人?这机关又是怎么回事?绑架?胁迫?还是……
沈呦呦“学长!你来得正好!”
沈呦呦看到萧秋水,如同看到了救星,激动地喊道:
沈呦呦“快!快救救他!他伤得很重!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