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二）

沈呦呦正望着月亮出神，忽然感觉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一股熟悉的、带着阴冷气息的寒意笼罩了她。

她几乎是本能反应，想也不想，反手拔出紫云剑，一道凌厉的剑光就朝身后劈去！剑锋划破空气，斩断了身后之人几缕飘散的发丝。

月光下，柳随风那张俊美的脸庞显露出来。他站在原地，并未躲闪，只是微微偏头，看着那几缕断发飘落。

柳随风“反应不错，看来你这女侠，并非浪得虚名，真的变厉害了。”

沈呦呦握紧剑柄，警惕地看着他：

沈呦呦“柳随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鬼鬼祟祟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想再抓我走，你们帮主可是亲口答应放了我的！”

柳随风闻言，眼神暗了暗，但并未动怒。他上前一步，目光沉沉地看着沈呦呦：

柳随风“我不带你走，我只是想让你去听听一些事情。”

沈呦呦“听什么？”

柳随风“听听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当年是如何犯下恶行的。”

柳随风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他身形一动，欺近沈呦呦身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他拉着她，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房舍外。

这是邓玉函父亲，邓清风的卧房。

柳随风在窗外停下，松开了沈呦呦的手腕，却出手点中了她身上几处穴道。

沈呦呦顿时身体一僵，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瞪大了眼睛，愤怒又惊恐地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别急，你且在这里好好听着。”

说完，他身形一晃，翻窗进入了房间。

沈呦呦心中大急，却无可奈何，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很快，房间里传来了对话声。

孰对孰错？孰正孰恶？

沈呦呦无法分辨。

当年，武林之人听信谗言，不分青红皂白，便认定百草谷勾结北荒。萧西楼一众人前去围剿。他们没有给百草谷辩解的机会，也没有真正查证过。当他们进入百草谷时，看到的不过是满地的尸体，是被真正的凶手屠杀殆尽的惨状！

百草谷是被冤枉的！

不过，萧西楼救了年少的柳随风。他把柳随风送去唐门，不过是把他推向了一个残酷的地狱。

沈呦呦站在屋外，听着柳随风字字泣血般的控诉，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围剿”，是一场基于谣言的“屠杀”！萧西楼他们进入百草谷时，里面的人早已被真正的凶手杀光，他们看到的只是惨案现场。而萧西楼救下柳随风，确实是基于善心，只是后来唐门却残酷的要将他练成药人。

为什么？沈呦呦心里充满了不解。那些正派人士，当时明明可能已经意识到错误，哪怕只是为那些惨死的人说一句公道话，承认自己可能被误导了，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

可他们没有。为了维护所谓的“正道颜面”，没有人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选择了沉默，甚至将错就错。而这份沉默和冷漠，成了压在柳随风心上最沉重的石头，滋长了他对所有“正派”的刻骨仇恨。

对于柳随风而言，萧西楼和那些正派人士，根本不是救命恩人。

他们只是……少杀了一个人而已。

最后，是邓玉函深夜前来探望邓清风，柳随风才没有选择动手。

柳随风带着沈呦呦，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四周寂静无声。

柳随风松开手，背对着沈呦呦，在极力平复激动的情绪。

沈呦呦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

沈呦呦“柳随风，你都听到了，百草谷的血案……凶手不是萧家，也不是当时进去的那些人直接动的手。”

柳随风缓缓转过身，月光下，他的眼眶有些发红，眉头紧紧蹙着，眼中翻涌着痛苦、迷茫，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柳随风“你觉得是我错了？是我恨错了人？”

沈呦呦摇了摇头：

沈呦呦“不，你没错。”

沈呦呦“从你的立场来看，你亲眼目睹了族人被杀，母亲惨死，家园被毁。无论他们是否亲手挥下屠刀，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意味着灾难。你将仇恨记在他们身上，合情合理。”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

沈呦呦“要怪，只能怪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他利用了正邪之间的矛盾，精心策划了这一切。也要怪……当时那些所谓的‘正派’，他们或许没有亲手杀人，但他们轻信谣言，事后为了颜面又选择沉默和掩盖……他们的愚蠢和冷漠，同样是帮凶。”

沈呦呦“所以，各自有各自的阴差阳错，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和无奈。”

听到这番话，柳随风眼中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凉。他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冷月，任由那滴泪水无声地滑落。

沈呦呦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柳随风如今的偏执、疯狂、不择手段，何尝不是那段惨痛过往在他身上刻下的深深烙印？他就像一只被困在黑暗深渊里的野兽，用愤怒和仇恨武装自己，却始终找不到走出深渊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