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他从未见过绾绾那般失控，总归是放心不下的，脚步一转，又折返了回去。
魏卿绾的那番话和听学时蓝先生那句，“等你想出来了，仙门百家便留你不得。”一直在脑海中交织。
他在江氏长大，没有经历什么大的风浪，总想着过简单的日子，每日修炼几下，便去打山鸡摘莲蓬，逍遥又自在，偶尔和二三好友出去夜猎，锄奸扶恶，无愧于心。
至于仙门百家的阴谋算计，从来不会有人摆到他面前来，可是没看到，并不代表没有……
走在路上，思绪却像是被风卷起的落叶，越飘越远，再次抬眼，眼前正是萧楚河。
“你怎么在这儿，绾绾呢？”
“她在休息，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
魏无羡第一次觉得萧楚河这家伙沉着脸的样子，很有压迫感，叫他不自觉紧张起来，不觉间驱散了纷飞的思绪。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萧楚河始终拧着眉，“我认识卿卿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过往了，在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她也未曾提起。”
魏无羡沉默了，小时候的记忆，他几乎要模糊了，唯独对狗的惧怕，却刻在了骨子里。
可是他也知道萧楚河不会无故提起这件事。
魏无羡低头紧抿着唇角，握着剑的手却越发用力，片刻，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阿爹阿娘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各地夜猎，日子虽然简单，却很幸福。”
“后来，阿爹阿娘出事了，我们不相信，就在那里等，直到钱财耗尽，掌柜便将我们赶了出来。”
“自此，我们就开始了流浪。运气好些，还能捡些别人不要的吃食，躲在巷角休息片刻，可若是运气差了，不仅要挨打，还要与恶狗抢食，拼命的逃跑。”
“我还好，我是男孩子，是哥哥，可以保护妹妹，可妹妹那样小的女孩子，稍不注意就会失去踪影，失踪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毕竟一个乞儿的失踪，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我紧紧握着妹妹的手，不敢有丝毫松懈。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那天，我伤得太重了，已经没有力气握紧妹妹的手了，她出去为我找药，便再也没有回来……”
魏无羡早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那些本已模糊的记忆，此刻却成了清晰的画面定格在他的脑海中。
“这次重逢，我发现绾绾成长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我以为妹妹和我一样，有了很好的生活，幼年的流浪已经成为了过去……”
魏无羡说到这里，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踉跄后退，一手扶着树干。
原来，他过去了，她却一直停留在原地……
这个她出生的地方，她的故乡，在那为数不多的，生活在这里的记忆中，充斥着恶意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一个流浪在街头的乞儿，往往会看到人性最大的恶。
萧楚河抬手盖住眼睛，掩去眼里的湿意，可沙哑的声音却出卖了他，“若她像你一样，带着那一段记忆长大，时间自会冲淡所有的悲鸣。”
“可她选择了遗忘，那段记忆被丢到黑暗中，吞噬着黑暗，一点点壮大，成为了她心底最深的执念。”
“又是在这个世界，那段记忆冲了出来，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理智，她更是绝望的发现，这里没有一点变化……”
“过去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她一边说服自己不在意，另一边却下意识地捕捉着阴影。”
“该怪我，没能早些发现她的挣扎，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跟她说那些推测，是我错了……”
他不知道，她是多么努力才将那些心思藏得一丝一毫都不叫人看见的。
“不，我们都没有错。”魏无羡缓缓抬头，眼睛依旧充满悲伤，却多了坚定，“错的是这个世界，是那些所谓规则，是那些藏在伪善之下的仙门。”
萧楚河放下手，仰头看向天空，岐山的天空，好似被一层阴霾包裹着，那双还带着红意的眼里却布满了嘲讽，“你说的对，你们这个世界，真是太荒唐了。”
“人人都在装聋作哑，明哲保身成为了常态，在这一张名为仙门百家的大网中，没有人愿意挣脱，那些想要离开的，最终都化为了养料，让这张网，更加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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