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时分,一辆马车飞也似的朝香榭丽舍军事基地的大门口驶过来。
芙罗莉特正坐在马车上。她用力地拿鞭子抽了马车前的夏尔马,马儿嘶鸣着,四蹄离地,用尽全力朝前面跑去。
眼看马车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芙罗莉特回头把鞭子放在马车里,从侧面跳下马车。马车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芙罗莉特双脚踩地后仍然站立不稳,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来不及揉身上疼痛的地方,她连忙朝狄安娜和贞德所在的地方跑过去。
与此同时,狄安娜和贞德听到了门口的骚动。她们张弓搭箭,瞄准塔楼上的两个士兵。
“贞德小姐。”狄安娜说,“我瞄准的士兵比贞德小姐瞄准的要远很多。所以贞德小姐要比我晚放箭一会,我们才能同时命中目标。”
“好、好的。”贞德说,“可是我该什么时候放箭呢?”
“我说:‘放’,你就可以放了。”狄安娜说。“门口乱起来了,我们可以放箭了。”
马车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开了基地大门的铁丝网,狠狠地撞在了大门上。后面的马车因为惯性被甩向一旁,轰的一声,大铁门被冲撞开。基地门口一片混乱。
芙罗莉特一边狂奔一边同情地看向拉马车的夏尔马。
远处的狄安娜一松拉弓的手,弓上的箭唰地朝远处塔楼上的士兵飞去。
“放箭!贞德小姐!”大约一秒后,狄安娜朝贞德叫道。
“好、好的……”贞德也一松手,她的箭射向近些塔楼的士兵。
两声闷响,两个塔楼上的士兵吭都没吭就死了。
“狄安娜、贞德小姐!”芙罗莉特气喘吁吁地赶到。
“贞德小姐,你先乘滑翔伞下去,我来帮芙罗莉特穿上滑翔伞。”
“好的!”贞德做了个致意的动作,拉开背上的滑翔伞滑了下去。
“芙罗莉特……把两手张开。”狄安娜抱起一件滑翔伞。芙罗莉特双手张开,狄安娜帮芙罗莉特把滑翔伞穿到身上。
“走吧芙罗莉特。我们一起!”
芙罗莉特深吸一口气。
“走吧!”
两人同时向前一跃,拉开了滑翔伞。贞德此时已经到达了地面。
“我要去电闸那边了……一会见,狄安娜!”芙罗莉特说完,调转了滑翔伞的方向。
“祝你好运,芙罗莉特!”
芙罗莉特控制着方向,朝远处的电箱飞去。飞了约半分钟,她的双脚着了地。她把背上的滑翔伞脱下来,塞到了电箱的旁边。
“接下来,这个应该怎么操作呢……”她拔出西洋剑,插入电箱门的缝里,一用力,电箱的门被撬开。
电箱里面是各种电闸。还好,每个电闸旁写有控制的位置。芙罗莉特凭借着她生疏的法语找到备用排水口的电闸,把内侧的门打开。
打开后,她朝备用排水口飞奔而去。电闸离备用排水口约三百米,芙罗莉特只用了一分钟就跑了过去。
备用闸门已经打开,狄安娜和贞德已经进了排水口。
芙罗莉特快马加鞭地跑近排水口,不一会就追上了狄安娜和贞德。
“呼……呼……非常顺利。目前没有人发现我们。”
“干得好,芙罗莉特。接下来就交给贞德小姐了。”狄安娜望向贞德。
“我记得是在左侧……的一个小门。”贞德说。她的身体又颤抖起来,“一个铁门……那里是通往基地内的唯一通道。”
“别紧张,贞德小姐。”芙罗莉特牵住贞德的手,“我们会保护你的。”
“嗯。”贞德点点头,身子颤得没那么厉害了。
她们沿着右侧走了一段距离,果然找到了一个铁门。
芙罗莉特借着洞口的光亮仔细看去,门上有一个老式密码锁。
“这可怎么办?”狄安娜着急起来,“贞德小姐知道密码吗……”
轰隆隆隆隆————!
她还没问完,突然排水管道的深处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吼声。
“不好……他们应该发现我们闯入了备用排水口……有人把通向水库那一侧的闸门打开了!不出半分钟我们就会被冲走……”贞德再次全身栗抖,“我们……都会被淹死……”
“什么?”狄安娜眼前一黑,“那我们……”
泄洪的水声越来越大,仿佛是地狱猎犬的嘶吼。
“等等!我好像知道这个密码锁怎么开……”芙罗莉特蹲下来观察者密码锁,“我母亲曾经教过我老式密码锁的破解方法……”
她抓住旋钮顺时针慢慢转着,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旋钮的状况。
咔嗒!她感到手突然顿了一下。就是现在!她猛然停止旋转,开始逆时针旋转旋钮。
狄安娜和贞德已经能看到洞口深处的水花了。但是她们怕打扰到芙罗莉特,都忍住没有说话。
咔嗒!同样的顿挫感再次传来。芙罗莉特小心翼翼地再次往顺时针旋转旋钮。
旋钮发出的咔咔旋转声已经被水声彻底掩盖。芙罗莉特干脆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旋钮——
咔嗒!
“我解开了!”她大叫一声,使劲按了一下旁边的开锁按钮。
门啪的一声弹开,芙罗莉特拉着狄安娜和贞德冲进门内,反手将门紧紧地关上。
轰隆隆隆隆隆隆——
门后传来了大水流过的声音。芙罗莉特三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多亏了你啊,芙罗莉特。”狄安娜擦着头上的汗,“不然我们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看。那边就是楼梯。”芙罗莉特朝走廊尽头指去。
“楼梯都是相接的……从那里可以连上三段楼梯,到达三层。”贞德说。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继续任务吧。”狄安娜说,“希望楼梯现在还没有士兵看守……”
三个人朝楼梯走过去。
走廊的两侧,是几扇玻璃门和玻璃墙。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的装置……
一张铁床,四周满是电子设备。在架子上还挂着几根巨型的针管。针管的另一端连着地上还在咕嘟冒泡的金属。
“啊……!”贞德捂住头蹲下来。她感到全身剧痛。被改造时的记忆正在疯狂地闪现。
“贞德!贞德小姐,你还好吗?”芙罗莉特不知所措地看着痛苦倒地的贞德。
“请振作一些!”狄安娜也喊着,“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嗯……”贞德松开捂住头的手,慢慢睁开眼睛,“是啊。我不能在这拖后腿……”她自言自语着,慢慢站起身来。但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地下一层的楼梯旁什么都没有,三人顺利地前往了一层。
她们刚上到一层,四周已经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法语)她们可能从楼下闯进来了!快去看看!”
“不好,我们得抓紧……”狄安娜还没说完,楼梯上方突然落下来了一道闸板,把二层的楼梯堵死。
“什么?不是吧……”
“我想起来了……这个楼梯……有道闸门。”贞德浑身发抖,“但是另一侧有一个小楼梯……没有。你们可以从那里过去。”
可她们刚往另一侧跑了几步,四周已经围上来了很多士兵。
芙罗莉特下意识地拔出西洋剑。
“我们该怎么办?要打吗?”狄安娜把背后的弓卸下来,“芙罗莉特!”
“我也不知道……贞德小姐……”
贞德的身体已经抖得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突然又落下一道闸板,把芙罗莉特狄安娜二人和贞德隔开。
“不!!贞德小姐!”芙罗莉特大喊。“我们要去救她……”
“没办法了……”狄安娜咬着牙,“虽然很不甘心,我们现在暂时不能想着去救贞德!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我帮你挡住这些人,芙罗莉特!你赶快上楼梯去找香榭丽舍大公!”
“可是……狄安娜……”
“没有可是!”狄安娜说,“我们的任务是最优先的……为此牺牲掉几个人都在所不惜!”她握住芙罗莉特的手,“全靠你了,芙罗莉特!快走!!!”
“我知道了——!”芙罗莉特含泪说道。她收起西洋剑,朝前面狂奔起来。看到前面的士兵上了膛,她猛地一打滚,躲开了一排子弹。
“狄安娜……掩护我!”
“了解了!”狄安娜缩在一个墙角,拉弓瞄准站在最前面的士兵。她手一松,一支箭撕裂空气,扎入了士兵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士兵的惨叫响彻走廊。芙罗莉特趁机一转弯上了楼梯。
狄安娜再次躲进墙角。说不定,这就是她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了啊。她想。
就在此时,闸门另一侧传来了贞德的抽泣声。
“不……别过来……不要……不要!!”
“喂,贞德小姐!”狄安娜大吼道,“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凭你的能力明明可以把他们全杀光啊!”
听到“杀光”两字,贞德全身一颤。
“你对我们说好的……要报仇!而现在你却一直在瑟瑟发抖……应对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要面对恐惧……现在就是你直面恐惧的时候了!!!”她继续说着,“是时候……和你的过去道别了。”
贞德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是啊……我要报仇……”她自言自语道。
“狄安娜,你说错了。”狄安娜听到了贞德铿锵有力的声音,“不是告别……而是,是时候和过去做了断了!”
贞德站起身来,右眼闪出了恐怖的红色光芒。她的两只手同时变成了两把利刃。
“是你们……听从那个小人的差遣……让我过上了生不如死的生活……”她的身上仿佛散发着诡异的黑气,把士兵们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快……快开枪!”
砰砰砰砰砰——
子弹打入贞德的身体上,全部被弹飞后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你们就这点本事吗……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武器J’的威力了……”
她旋转身体,手上的两把利刃就像长了眼睛,纷纷划破士兵们的脖子。
鲜血像喷泉一样溅满了贞德的全身,她仰着头原地站着,沐浴着仇人们的鲜血。
“我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她的手变成了两把钳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刚才阻挡自己的闸门撕成两半。
“贞德……”狄安娜在墙角看着浑身是血的贞德,“你终于回来了……”
“就是你们?在这样一个惨无人道的地方,领着肮脏的工钱,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贞德看着走廊尽头的士兵,“是时候去属于你们的地狱了!!!”她的身影像鬼魅一样飘到了士兵们面前,利刃唰唰地划过他们的每一寸肌肤。
“啊啊啊啊!!”
惨叫声伴随飞溅的鲜血,扬得走廊里到处都是。贞德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她仍然继续用手中的利刃刺穿士兵们的身体。
“够了,贞德……你是不是做的有点过火了……?”狄安娜看着杀人狂魔一般的贞德,不知所措地问道。
“过火?为什么过火……如果你也来体验一下我的生活……你就会知道,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那个姓香榭丽舍的一样、残暴!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脸……我清晰地记得每一次都是谁来虐待我、是谁夺走过我的贞操!!”贞德像疯子一样大吼道,“上帝啊!!如果您可以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请您来裁断一下我——我的行为……是否是罪孽!裁断啊……裁断啊!!!”
狄安娜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要、把他们、全部、杀光!”贞德说完,看都没看狄安娜一眼,继续往楼上走去。
狄安娜茫然地站着。不一会儿,楼上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惨叫声。
狄安娜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贞德。自己从小在王宫长大,又怎么能代换贞德这样可怜的受害者呢……
她的眼角也流下了泪水。她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愿上帝原谅贞德小姐。”
她跑上楼梯,直接跑到了三楼。迎面的是一扇铁皮制成的房门。门上有一个小缝,她用箭别了一下,就把门别开了。
里面看上去像是总控制室。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到基地前门的情况。窗户下还有一排排控制按钮。她发现按钮中有一个可以控制警报用的警铃。
“如果有人听到警铃后赶快逃跑,那就算他幸运吧。”
她按下了这个按钮。警铃大作,走廊两侧警灯闪烁。结合楼下仍在传出的枪声、惨叫声和鲜血飞溅声,整个军事基地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她走出总控制室,前方正对走廊的一间屋子虚掩着。
“你怎么可以……”
屋子里传来了芙罗莉特的声音。狄安娜连忙跑过去走进屋子。
芙罗莉特正用西洋剑架着一个肥胖男人的脖子。那个男人双手举过头顶,不断地求饶着。
“求求你了,我什么都告诉你……饶我一命……”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把贞德小姐的身体强行改造成这个样子……别人的痛苦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吗?”芙罗莉特愤怒地大吼着。狄安娜还是第一次见到芙罗莉特这么生气。
“哦对了,你不是说要亨利克的消息吗,他现在在东西伯利亚的莫霍·安德里耶夫村隐居……可以饶了我吗……”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芙罗莉特的剑架得更紧了。“贞德小姐需要一个交代。这件事情谁也代替不了……”
“贞……贞德也来了吗……”香榭丽舍大公吓得浑身大汗,“求求你,小姐……能不能帮我在她面前求求情……我也只是想在战争中立功,在皇帝陛下面前多多……”
“呸!”芙罗莉特狠狠地啐了一口,“你满脑子都想的是自己。贞德小姐这么多年都生活在怎样的绝望中,你有想过吗?”
“直到现在你还是在保全自己啊,老肥猪。”狄安娜也不屑地插言道,“你那些得力的手下已经都被贞德杀了。而这都是因为你给他们安排了畜生才会做的事情。那些人的死可都是因为你啊。而你现在却任由他们去死,反倒想让我们留你一条生路?”
“你觉得该怎么处置这个家伙,狄安娜?”芙罗莉特还是怒火难消。
“我们没有权力。”狄安娜摊摊手,“这个老肥猪的命运只能由贞德亲自决定。”
听完狄安娜说的话,香榭丽舍大公顾不上自己的公爵身份,跪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芙罗莉特丝毫没有同情。“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就在这时,门口闪入了一个死神般的影子。
“好久不见啊。香榭丽舍公爵。”伊莎贝拉·贞德说。她满身是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香榭丽舍大公跪在贞德的面前,哭得极其伤心。
“贞德……对不起……”香榭丽舍大公说,“都怪我痰迷心窍,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鳄鱼的眼泪。”贞德用脚踩住香榭丽舍大公的头,“在你被就地正法之前,你需要告诉我,‘牧羊人’那个老油条藏在哪里。”
“我说、我都说,求求你饶了我吧……”大公抓住贞德的腿,“亨利克现在在东西伯利亚的莫霍·安德里耶夫村隐居……”
“消息准确吗?”
“百分之百准确!在那之后亨利克一直还在跟我保持联系……他现在好像改邪归正了什么的……”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芙罗莉特问。
“亨利克曾经是我的下仆……当初就是我让他到阿帕奇平顶峰去牧羊的。”
“嗯。事情我基本上了解了。”贞德说,“接下来……就是你赎罪的时刻了——”
“什么?饶了我……不!啊啊啊啊啊啊!”
贞德把手插入香榭丽舍大公的身体,让液态金属沿着血管一点点占据他。香榭丽舍发出了瘆人的惨叫。
“当初……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让我失去身体的……现在让你也体验一下——!”
香榭丽舍大公的身体很快就完全被贞德身上的液态金属充斥,停止了呼吸。
贞德慢慢地把手从大公的身体里抽出来。
“谢谢你……狄安娜。你唤醒了贞德小姐体内的野性。还有芙罗莉特。”
芙罗莉特突然觉得贞德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熟悉,这是……
“安德瑞娅?”芙罗莉特颤抖着说出了这个名字。
“没错。是我。”安德瑞娅用贞德沾满血的双手抚摸芙罗莉特的脸颊,“正如我之前所说……‘七神’之间会存在一些微妙的联系。贞德小姐极度的仇恨唤醒了同为‘七神’的我。所以我才会做出那些……原谅我,芙罗莉特。”
芙罗莉特已经泪流满面。她一把抱住安德瑞娅。“我太想念你了,安德瑞娅……能再次遇到你,我真的真的好开心……”
安德瑞娅伤感地看着芙罗莉特。“芙罗莉特如今也变成熟了许多啊。真是太好了。”
狄安娜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们。她想象不到,刚才疯狂杀戮的贞德的人格其实已经变成了‘杀戮女神’安德瑞娅。
“狄安娜小姐。”安德瑞娅对狄安娜说。
“是、是的。”狄安娜不知所措。
“芙罗莉特就交给你了。”
“……好的。我一定会代替你照顾好芙罗莉特的。”
“那就好。”安德瑞娅欣慰地点了点头。
“在最后,芙罗莉特,”安德瑞娅深情地望着芙罗莉特,“真的不想与你分别啊……”
“我最后的愿望,就是让你不要再内疚。当初我被杀害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与芙罗莉特劝我无关哦。我很高兴,因为是芙罗莉特让我最后的记忆中没有在杀戮……谢谢你。”
说完这些,贞德无力地倒了下去。芙罗莉特连忙走过来托住贞德的身体。
“安德瑞娅!安德瑞娅!”芙罗莉特无论再怎么呼唤,安德瑞娅都没有再出现。
过了不久,贞德醒了过来。她看向眼前大公的尸体,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见到了她……‘杀戮女神’安德洛克达斯娅……”
“她帮我与我的过去道了别。”
三个人在夕阳下逃出了军事基地。夕阳的光辉是血红血红的,照到走廊上的血迹上,与之融为一体。
“你还记得……你杀了多少士兵吗?”狄安娜说。
“不记得了……她只要见到活人,都杀掉了。”
“所以……你们当初是共享感官和记忆的?”
“是的。我看到了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个教堂里。芙罗莉特跪坐在她身边……另一个人和芙罗莉特小姐长得很像,好像是……”
“那是我母亲。薇尔莉特·伊芙加登。”
“你母亲就是薇尔莉特小姐?”贞德非常惊讶。她小时候也听过“莱登最强少女兵”的名号。
“是的。安德瑞娅是我的义姊,我母亲的养女。”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当初,她在德意志前线被英国士兵用手枪击中……牺牲了。”
“抱歉。”贞德难过地低下头。
“我很在意她刚刚说的话……她说她的死是‘命中注定’的……而我之前曾经对她说过,没有命中注定的事情。”芙罗莉特说,“我想她说这句话一定是真心的……也许真的有些事情,已经被命运所安排好了……”
芙罗莉特沉默了。她仔细回想着安德瑞娅最后的话。
“贞德小姐,你的衣服……”
“是啊。都被血浸湿了。没法穿啦。”贞德的手变成了一把小刀,把被血浸湿又干成块的衣服割开,整个剥了下来。
借助月光,芙罗莉特和狄安娜看清了贞德身体的全貌。
她脖子以下都是漆黑的金属,金属躯体正反着月亮的光辉。
“我们就这么回去吧。这样应该不会引人注目了。”
贞德漆黑的身体在夜色中被很好地隐藏,几人回到了旅馆。
“大概明天早上,我们干的事情就会暴露。”贞德一边穿上新衣服一边说,“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出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啊。又要让芙罗莉特辛苦一下了。”
“没关系……偶尔少睡一点……”她嘴上这么说,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我要去洗个澡。现在浑身血腥气。”狄安娜走向浴室,“你们准备一下,我洗完之后就出发。”
“好的。”贞德递给芙罗莉特一杯咖啡。
“你还好吗,芙罗莉特?”
贞德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从一开始遇到她,她的声音就让芙罗莉特感到无比舒服。
“嗯。还好。”芙罗莉特打着哈欠喝了几口咖啡。
“我知道失去姐姐对你来说打击很大。”贞德轻抚着芙罗莉特的背,“但是你以后可以把我当作姐姐……毕竟我曾经和你姐姐共用过一个身体。”
“谢谢你,贞德小姐。”芙罗莉特靠在贞德的怀里。眼泪流了下来,她赶忙擦干,生怕滴到贞德的身上去。
“没关系。哭吧。哭出来……也许好些。”贞德轻轻拥住芙罗莉特。芙罗莉特掏出手绢捂住脸,大声地哭了出来。
哭了好长时间,芙罗莉特才停止了哭泣。
“以后……直接叫我伊莎贝拉就可以。”
“好的,伊莎贝拉……姐姐大人。”
贞德看了看怀里的新妹妹芙罗莉特,温柔地微笑起来。
狄安娜洗完澡之后,三人趁着夜色,迅速地离开了旅馆。
“接下来……去找‘牧羊人’吗?”
“我们需要先回莱登夏福特里奇。”芙罗莉特边跑边说。“先到那里查一下目的地莫霍·安德里耶夫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嗯。我想这样也更加保险。”狄安娜赞同道,“‘牧羊人’这个老油条……鬼知道他躲在那个地方又在搞什么东西。”
“终于到那一天了吗……终于有机会见到‘牧羊人’了……我终于可以给安德瑞娅一个交代了……”芙罗莉特的手捂住胸口。
“是啊,”贞德说,“我想你的姐姐安德瑞娅也会很期待这一天的。”
她们在黑夜中狂奔许久,终于来到了火车站。芙罗莉特飞快地买了票,三人来到月台登上火车。
火车刚刚到站还并未发车。车内一片死寂。
三人都低头沉默着。她们各自在想着不同的事情。
芙罗莉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安德瑞娅临走前的话语。
“命中注定”……世界上,真的有命中注定的事情吗……
她的脑海中闪过各种人——安德瑞娅、贞德、普林西普、黛菲妮娜、拉斯普京……
“七神”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联系。而且……如果他们的命运从喝下圣水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安德瑞娅注定会死、贞德注定要被改造、普林西普注定要坐监牢……
芙罗莉特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火车缓缓开动。在不尽的思绪中,芙罗莉特进入了梦乡。
“芙罗莉特,芙罗莉特。到站啦。”狄安娜摇醒芙罗莉特。
“什么……到莱登夏福特里奇了吗?”
“已经到了。”
“哦……”芙罗莉特揉揉眼睛,站起身来。她转头看去,窗外果然是熟悉的莱顿车站。
她跟着狄安娜走下火车,贞德已经在车下等着了。
“先去我家里吧。我父亲应该还在军部……不过我母亲也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
芙罗莉特叫了一辆出租车,她们乘车来到了布盖比利亚庄园。
芙罗莉特走到庄园前轻轻敲门。不一会儿,前门打开,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出现在门内。
“芙罗莉特……”薇尔莉特走上前,抱住芙罗莉特。“欢迎回来,芙罗酱。”
“母亲……”芙罗莉特的脸红了,“我身后还有两位小姐呢……”她飞快地抱了抱薇尔莉特,然后轻轻把母亲推开。
“抱歉……初次见面。我是薇尔莉特·伊芙加登。我想狄安娜小姐曾经见过我。”薇尔莉特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欢迎你们。”
狄安娜和贞德也纷纷行礼。
“很高兴见到您,薇尔莉特女士。”狄安娜说。
“初次见面,薇尔莉特……女士。我是伊莎贝拉·贞德。是芙罗莉特和狄安娜小姐的朋友。”
“先进来说话吧。”薇尔莉特笑着把两人请进别墅内部。“既然是芙罗酱的朋友……就把这里当作家就可以了。不用那么拘束也可以的。”
狄安娜和贞德点点头。
薇尔莉特望向芙罗莉特。“任务如何了?”
“还算成功……我们知道了‘牧羊人’所在的地址。”
“真的?”薇尔莉特全身一震。
“是的。我们去了香榭丽舍法军基地,‘拜访’了香榭丽舍公爵。他向我们透露了‘牧羊人’的所在地。”
“在上次你走之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薇尔莉特说,“你当初提到了一个人……‘大地女神’盖亚……我总是觉得这个人好熟悉,就像自己见过一样……不,比起见过,好像自己就是她……”
“我们在阿帕奇峰旁边遇到了‘七神’中的‘第五神’黛菲妮娜。她得知芙罗莉特的姓——‘伊芙加登’后说,芙罗莉特是‘盖亚’的女儿……”狄安娜看着薇尔莉特,后半句憋了回去。
“‘牧羊人’……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这个人的样貌和事情……但是我总是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薇尔莉特努力地回想着,“我知道你的意思,狄安娜。我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是否就是‘大地女神’盖亚……但是我无论怎么回想,都回想不到一点内容。真的很抱歉。”
“这并不是你的错,薇尔莉特女士!”狄安娜说,“我们已经遇到过‘七神’中的五个……大部分都是被‘牧羊人’所伤的受害者。如果薇尔莉特小姐真的是‘第一神’的话……也一定是被他强行控制的吧……”
“我不敢说。”薇尔莉特摇摇头,“我曾经在战场上是被当做杀人兵器来培养的。我在大圣堂战役中杀了很多敌人。我已经记不清当初的自己在想些什么了……只是在机械地执行命令、执行命令……永无尽头……”
“在香榭丽舍基地,我重新见到了安德瑞娅。”芙罗莉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七神’之间会存在一些微妙的联系。由于贞德小姐的一些原因,安德瑞娅在她体内被唤醒。时隔六年,我终于重新见到了她。而她对我说,她的死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想她一定不是单纯为了安慰我才说这些的。”芙罗莉特看着狄安娜,“想想我们所见到的‘神’们。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幸……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如果从喝下‘圣水’的那一刻,他们的不幸……或者整个命运,都已经被注定了呢?”
“我还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狄安娜沉思起来,“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啊,芙罗莉特。我们已经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所说的这些事情一定不可能是巧合。”
“对了,贞德小姐……你知道‘第七神’吗?”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关‘第七神’的任何消息……在我被送去法军基地后,有关‘牧羊人’的消息我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如果薇尔莉特女士是‘大地女神’的话,安德瑞娅是‘杀戮女神’、贞德小姐是‘圣女’、普林西普是‘普罗米修斯’、黑卡蒂是‘冥府女神’、拉斯普京是‘圣僧’……只有‘第七神’,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第七神’就是牧羊人呢?”芙罗莉特说,“‘牧羊人’改造了那么多手下,他为什么不自己也喝下‘圣水’呢……”
“有道理。或许‘牧羊人’就是第七个‘神’。”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牧羊人’,问清所有真相。”芙罗莉特严肃地说。“‘牧羊人’带给了我们这么多的谜团……与其去模棱两可地猜测,不如去找到他,让他来告诉我们一切。”
“是的。”贞德说,“对我来说,‘牧羊人’虽然没有香榭丽舍公爵那么令我痛恨,但当初就是他把我送入了那样的地狱。”贞德握紧拳头,“我们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给你父亲写一封信。”薇尔莉特说。她从自己的房间搬来打字机,插上信纸,“我让他帮你们查询一下莫霍·安德里耶夫村的情报。这段日子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吧,狄安娜小姐、贞德小姐。”
“真的可以吗?”狄安娜连忙行了个礼,“谢谢您,薇尔莉特女士!”
“不用那么客气。”薇尔莉特拉起狄安娜,“你就住阿塞尼克的房间吧。”
“对了,说起来……阿塞尼克,他怎么样了?”芙罗莉特问。
“他还在努力研修……好像是搞物理学研究。听说他的导师们都夸赞他的天赋。”
“是吗?太好啦。”芙罗莉特开心地笑起来。“我最近一直跑东跑西,都忘了去学校探望一下他。”
“放心吧。他过得很好。”薇尔莉特摸摸芙罗莉特的脑袋,“等你们解决完了‘牧羊人’的事情,会有很多时间和阿塞尼克在一起的。”
“伊莎贝拉……”芙罗莉特对贞德说,“你就住安德瑞娅的房间吧。这么多年,这间屋子一直是空着的……但是我觉得安德瑞娅一定会同意你住她的房间的。”
“谢谢……芙罗莉特。”贞德点点头。
她走进安德瑞娅的房间。虽然这间屋子很久都没有住人了,但是芙罗莉特一直把这里打扫得很干净。房间内非常简朴。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她拉开衣柜的门,里面是三件莱顿贵族女子学校的裙子。她仔细看去,一件裙子的衣领处有一根金黄色的长头发。
她难过地拿起这根头发。在同样金黄色的阳光下,它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安德瑞娅的头发……贞德的思绪回到了昨天与安德瑞娅见面的时候。
“你是……?”贞德疑惑地望向面前这个金发蓝眼的少女。
“‘杀戮女神’。安德洛克达斯娅。很高兴见到你,‘圣女’贞德小姐。”
“我现在……是在梦里?”
“是……也不是。”安德瑞娅说,“这里是你的潜意识……因为你也是‘七神’之一,所以我可以进来。”
“安德洛克达斯娅小姐……为什么要来和我见面?”
“我看到了你的记忆……我理解你的痛苦,贞德小姐。”安德瑞娅说。
“现在就是你直面恐惧的时候了!!!”这时,像是很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狄安娜的声音。“是时候……和你的过去道别了。”
“是啊。难道你不想这么做吗,贞德小姐?”安德瑞娅无可奈何地微笑起来。
“我……该怎么做?”
“如果你不相信自己的话……可以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安德瑞娅说。“你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很多,贞德小姐。你有能力把这些人……”
“我果然还是很害怕。”贞德哭着说,“这里……香榭丽舍基地,是承载我全部恐惧的地方……如果不在这里,我或许还可以努力一下,但是在这里……我真的做不到……”
“刚才说了,你可以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啊。”安德瑞娅说,她自信地笑起来,双眼闪出了骇人的红光,“我会向贞德小姐证明,你有多么强大。”
“既然这样……”她还没说出心里的“同意”,思绪就再一次回到了现实。可是这次,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大公的尸体了。
“谢谢你,安德瑞娅小姐。”贞德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亲吻了这根金黄色的头发,“你的杀戮再也不是杀戮无辜的人,或者是被战争强行定义的‘敌人’……而是为了我,为了芙罗莉特的朋友……为了让我彻底告别过去的痛苦、迎接新的未来……”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像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她连忙用手绢擦干。“谢谢你帮助我了结了我的过去……”
两天后,薇尔莉特收到了吉尔贝鲁特的回信。除了问候之余,还附带了一张莫霍村的地图和详细的信息。芙罗莉特四人轮流看了介绍莫霍村的信纸。
“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子啊。”狄安娜不解地说。“‘牧羊人’真的会住在这里吗?”
“香榭丽舍公爵说,他好像改邪归正了。”芙罗莉特回想道,“不过依我看,像他这样的卑鄙小人是不可能改邪归正的。他肯定还在策划什么新的阴谋。”
“或许是啊。”狄安娜说,“一战虽然已经足够惨烈了……但如果他妄想让世界毁灭……只会干出更可怕的事情。”
“但愿不要这样。”贞德恐惧地说。“我真的不希望……还有像我这样的无辜的人……成为他手下的棋子,被他改造。”
“是啊。”芙罗莉特说。“我们今天就出发。我必须要尽快见到他……安德瑞娅还在等着我……”
“我帮你预定了两小时后的飞机,芙罗酱。”薇尔莉特说,“飞行员还是麦克尔先生……他上次也跟我说了安德瑞娅的事情。”
“太好了!”芙罗莉特高兴起来,“他有告诉你格鲁克斯金德的事情吗?”
“也说了。等完成这件事情之后,你就去德意志看格鲁克斯金德吧。”
“我会的。”
三人和薇尔莉特告了别,来到乘机点乘上了麦克尔驾驶的飞机。
“噢噢,好久不见啊小姐们!这次多了个新的小姐啊。”麦克尔大声说,声音甚至盖过了飞机发动机的声音。
“你好……我是伊莎贝拉·贞德。是芙罗莉特小姐和狄安娜小姐的朋友。”
“欢迎你乘坐‘格鲁克斯金德’号飞机!”麦克尔哈哈大笑,“做好准备——起飞喽——!”他控制飞机飞快地向前驶去,接着朝下一拉操纵杆,飞机拔高了高度。
“我上次把你的事情给小格鲁说啦。”麦克尔说,“他无论怎么也想见见他的小姨……你知道的,他管安德瑞娅叫妈妈。”
芙罗莉特难过地点点头。“他对我来说就像亲侄儿一样。”
“他可想见到你啦,一定要去看他呀。我每次出去接送乘客,他都问我是不是去送芙罗莉特小姐您。”
“一定会的!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就会去德意志看他。”
“那就太好啦。说起来,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事情能小格鲁这么期待呢。”
麦克尔回头看了看平静的狄安娜,“狄安娜殿下这次不再感到害怕啦?”
“大叔……你不知道,上次我跟着芙罗莉特跳伞,差点死在那里。”狄安娜说,“跳伞都成功了的我坐飞机怎么会害怕呢。”
“哈哈哈哈。”麦克尔笑道,“那就好。凡事都是循序渐进的嘛……经历过一次,之后就习惯了……其实我第一次开飞机的时候,吐得都找不着北啦。”
“那大叔是怎么当上飞行员的呢?”
“后来发现那架飞机的陀螺仪出了问题。”麦克尔放声大笑起来,“当初我还以为自己永远也开不了飞机了,在宿舍哭了好久呢。”
爽朗的麦克尔让坐在后排的贞德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几人在欢声笑语中行驶了一路。在夜晚,他们终于降落在了莫霍·安德里耶夫村附近。
芙罗莉特下了飞机。她四处看去,四周一片冰天雪地。村子的稻草房上积有厚厚的积雪。芙罗莉特在莱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她生怕在下一秒房子都要被积雪压塌。
“这里很冷啊。小姐们多带一些衣服吧。”麦克尔从储物箱里找了找,找到了三件棉大衣、帽子和手套。
“拿着这个。”他把大衣给了芙罗莉特。
“谢谢你,麦克尔先生!”
“多谢啦,大叔。”狄安娜也拿过大衣,谢过了麦克尔。
贞德摆了摆手。
“什么?这怎么能行呢?”麦克尔以为贞德听不懂日耳曼语,“这里太冷啦。你不多穿点的话,会冻坏的。”
“谢谢您,先生……我不怕冷。就不需要棉衣了。”贞德微笑着说。麦克尔看了看芙罗莉特,见她也无奈地摇摇头,麦克尔叹了口气。
“讲真的,这真的太疯狂了。”麦克尔只好把最后一件大衣放回储物箱,“现在的温度至少有14华氏度那么低……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抗冻的姑娘。”
“小姐们,我接下来要去夏尔接下一班乘客了。”他回到驾驶座重新坐好,“两天后我会来这里接你们回去。祝你们好运!”
“谢谢你!回见,麦克尔大叔!”狄安娜跳下飞机,朝麦克尔挥挥手。
“也祝你好运,麦克尔先生!”
“再见啦!”麦克尔说完,启动飞机起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