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夜幕低垂,孤月自照。一只胸口与背部受伤的狼侧躺在雪地上。
我大概要死了吧。我清楚的感受到胸口渐渐的麻痹,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
胸口溢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渲染出一朵朵妖艳的血花,慢慢铺满整个大地。
八年前,亲眼目睹了母亲为了保护弱小的我,而被人类所刺伤。当父亲带着狼群赶来时,母亲已经不行了。狼群在母亲的遗体四周将其围成一圈。在一声声的悲鸣中送她离去。他们相信,将前往死亡世界的彼岸的狼,是能够听见族人的声音的,听着熟悉的声音,他们有勇气到达那遥远的彼岸。
我是个哑巴,发不出那悠远高亢的狼嚎,最多只能像低劣的狗一样,从喉咙的深处突出难听的如同发自深渊的音调。但父母没有抛弃我,为了让我不受欺负,母亲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当看到与自己一般大的狼已经能够自由的选择,自由的奔跑在原野上时,我心房中最隐蔽、最阴暗、最深沉的角落里,自出生便存在于此的磐石,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痕。我用脸轻轻贴在母亲的前肢上,缓缓地磨蹭着她的前肢,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狼群,喉咙发出低沉的乞求般的微弱声响。但母亲没有做出回应,只是低下头,用舌头抚平我身上的蜷起的毛发。
而这一切,似流水般的日子,在时间的酝酿下,成为回忆苦涩的酒。在狼群的悲鸣中,父亲独自将我叼走,也许他是不想接受母亲冰冷的身体,或是不想让我看见母亲痛苦的面目。一切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意义,曾经的欢快与悲伤,将来的快乐与痛苦,全部都不重要了。
夜晚,有的人在此夜愁思,有的人在此夜高歌,有的人在此夜漫行。而我选择在此夜离去。母亲的离去,是驱使我离去的力,悲伤逆流成河。孤僻的我,悲伤的事,交汇在此夜。可惜此夜依旧美好,片风微凉、细雨连丝。微风卷来了嫩叶的清润与泥土的醇香,使我的焦虑有所缓和。即使此夜离去我将迎接死亡,我也不会后悔。相比于已知的将要承受的无尽苦楚和歧视,我更愿意踏上未知的旅途。但这也不过是我选择逃脱现实的借口罢了。“离去”不是主观的选择,而是被动的接受,从来没有选择的离去,从来只有被迫的逃避。
我从森林的深处尽全力向外逃,逃到森林的中部。逃离了熟知的故地,来到陌生的土地。可依傍的不再是父亲温暖的胸脯,而是凛冽的寒风。而我也未曾想到,迷途的天使也会坠落人间,来到我的身畔。两年前的春天,到此的不止春风,还有迷途的她。在氤氲雾中,她缓缓走来,带来的,是整个世界的春天。我们相爱、交合,并在那年的冬天生下了两个孩子。我用舌轻轻梳理着孩子们身上的毛发,将羊水和血迹打理干净,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不合格的父亲的气息。她虚弱地靠在我的身上,但她依旧如春花般灿烂可爱,没有一丝的虚假,看着蜷缩在一起的母子,我心中的磐石却变得渐渐清晰,她像天上的圆月一样圣洁,我却只是半璧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