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
“阿姐,你快点,格桑哥哥都等好久了!你再磨蹭就来不及了!”谢瑢站在阿姐谢燕的门前,催促着阁中梳妆的女子。
他身后有个身形挺拔眉眼俊朗的男子,长着异邦人的面孔,褐色的眸子异常深邃,温柔地看着稚气未脱的少年。“三殿下,不要催她啦,我等着便是了。”
谢燕在屋里听着外面两人的话,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梳妆台上摆着各色的珠钗翠翘,她最后还是把那只乌木雕花的簪子戴在了头上。她推开门,冲着谢瑢晃着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催什么嘛,我这不是就出来了嘛!”
被打的谢瑢赶忙躲在格桑身后,委屈的撅起嘴嘟囔道:“格桑哥哥,你看她凶巴巴的!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啊!”
“你说什么呢!谢瑢是不是还想挨打!明明就是你一直催我!”
“还不是因为你太慢!格桑哥哥马上就要带兵出征了,你还慢吞吞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开交,瓯格桑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好啦,不要闹了!等下我就要走了,不该关注一下我吗?”
三年前,十六岁的他身受重伤被大凉的安娴公主谢燕救下,此后又被引荐给凉王,凭着一身功夫不出三年就封上了戍军将领,如今要领着军队南下迎战汗罗。他和谢燕的婚事其实早已经是大家都默认的了,只是凉王还在等,等着他此次出征立了战功在大凉朝堂上站稳脚跟再下旨。他们都在等,凉王,谢燕,谢瑢,朝堂上的百官,他也在等。
“格桑,这个给你!”谢燕递了一方帕子给瓯格桑,帕子上绣着两只衔着桃枝的燕子。
欧格桑温柔的看着羞赧垂眸的爱人,内心忽的就起了不想迎战的念头,此一去便再也没有可能回来了。
“你不与我说什么?”
“嗯。我要与你说的话等你回来再听,我等你。”谢燕手还攥着帕子的一角,另一头被瓯格桑捧在手里,瓯格桑顺着帕子拽过了谢燕的手,轻轻在小指指腹上吻了一下,在大凉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归属。
“我要走了!”
“格桑,平安归来。”
“格桑哥哥,你要平平安安回来啊!”谢瑢冲着瓯格桑摆摆手,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知道眼睛都开始发酸了才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姐。
“阿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谢瑢此时倒是收起了刚刚的调皮,一本正经的看着微蹙着眉头的阿姐。
“瑢儿想知道?阿姐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只有你自己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才会明白。”谢燕又想到了心头的爱人,连目光里倾泻出的都是如水般的温柔。
“你真的要和格桑哥哥成亲吗?虽然说他对你是很好,对我也好,但是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外邦人,既没有家世也没有……”谢瑢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干脆就不说了。
“我们瑢儿什么时候也开始考虑这些家世,身份地位事情了?也不知是谁,小的时候非要嚷嚷着长大了要娶那个救你的小侍卫哥哥啊!”谢燕故意拿小时候的事戏弄他,支开了瓯格桑的话题。
“阿姐你又戏弄我!小时候的糗事总要拿来说!我怎么会真的娶一个男子回家!再说了,大凉如今在和汗罗打仗,你说这个干什么!”
看着谢瑢急的满脸通红的样子,谢燕忍不住笑了出声,总归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说几句话就急了。
“格桑说了,这一仗他无论如何不会输。”
“但愿吧,西北其他部族和西南边陲小国……都被汗罗打下了……”
汗罗
“皇上,西南边陲战事告捷,西北今日也传了消息来,大凉已经出兵了只是……”
“只是什么?”慕染气定神闲的坐在大殿上,眼眸清冷,让人猜不透情绪。
“只是,领兵的看着不像是大凉人,这……是不是大凉当真从东邑搬了救兵?”殿下站着的人眼神偷偷瞄了一眼慕染。
这位年轻的帝王理应是记在史册里被后世称颂的帝王,勤政爱民治国有方,只是看起来一点温度都没有,比那些历史里称颂也好痛斥也罢的任何一位帝王看起来都还要遥远。仿佛喜怒哀乐都不表露给任何人,满朝文武自然是都不敢轻易多言。谁能想这样一个没有温度的人,也就只有二十多岁。
“不论何人,孤只要结果。庆功宴已经在安排了,只准胜不准败!”他是生来就要当王的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居高临下的威慑。
大凉,西北部最后一个部族,终于要属于他了。慕染在寝殿的屏风旁站了许久,看的那个被挂在屏风隼木上的桃木挂件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三年前他还是汗罗太子的时候,就南征北战替先皇打下了边陲几个部族。当时是为了坐稳太子的位子,现在他的雄心是想一统大中原,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只是不知谢瑢,心里痛不痛……
“大成,随我去偏殿,去看看那疯疯癫癫的女人。”慕染扬了扬披在身上的袍子,抬脚跨出寝殿像偏殿走去。一直立在门口的贴身侍卫立即跟了上去。
还未跨进偏殿的门就听到偏殿里的人诵经的声音。
“母后今日又颂了几遍《珈蓝经》呢?有没有替你那短命的儿子超度啊,还是……他早被丢进了十八层炼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诵经了人闭着的眼微微颤动了一下,嘴里依旧颂着经文,手上的珠子被一颗一颗的拨着,似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慕染也不生气,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诵经的人听。
“马上大凉就是汗罗的了,母后,大凉您不会不记得吧!等打下了大凉,整个大中原就都是汗罗的了。孤虽然不敢自夸是孤一个人的功劳,但是若换成那短命的废物怕也不会有今日的汗罗。”
怎么会不记得大凉呢,他的好母后啊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掉大凉。若是忘了……若是忘了就把这两个字刻在偏殿的柱子上,叫她记在心里。
“母后,儿就不打扰您的清静了,改日再来看您。”说着便走出了偏殿。
大成跟在慕染的身后,临走前望了一眼皇太后,不悲不喜似是一尊雕塑一般跪着的人眼角却滑落下一滴泪。在这汗罗的皇城里待久了所有人都麻木了,像是带了一张人皮面具不叫人窥探到一丝情绪,大成也习惯了,不问不说不关心。
大凉
在如今的局势下,汗罗已经攻略了大中原地区所有的边陲小国部族,力量自然是无人可以抗衡。大凉的军队纵使再骁勇善战,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不说是战斗能力上,就是在数量上取胜的可能也极其渺茫。
“报!王上,前线粮草补给不足,昨夜粮草突然起火烧了大半。敌军突然袭击我方伤亡惨重……瓯将军失踪了。”传令的士兵连夜带回消息,惹得朝堂上人心惶惶。
“失踪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失踪,派人去找!”凉王多少也猜到了这其中的二三缘由,瓯格桑十有八九不是失踪,岂止是大凉,就是放眼整个汗罗,也没多少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身边亲自带领的都是大凉最精锐的骑兵,怎么可能突然失踪。
“王上,军队不能没有将领啊。瓯将军既然失踪了就要找一个新的将领,赫副将是现下最好的人选啊!”
“对啊!赫副将在前线,军队的情况他再熟悉不过。”
“是啊是啊!”
“放肆!”凉王身边的近侍怒喝一声,下面的朝臣瞬间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凉王作出决定。
凉王知道,如果现在任赫连为主将此仗不论胜与败,对大凉来说都是败局,赫连的野心早已经昭然若揭,兵权握在他手上大凉就完了。
“父王,儿臣愿意去前线领兵!”说话的是大凉的二王子谢昇,凉王有三子,大王子谢宸善文,二王子谢昇善武,三王子谢瑢年岁尚小上又有两个皇兄护着除了游山玩水养花逗鸟,对朝政没什么兴趣。一年前凉王最看重的大王子患疟疾病故,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谢昇,本就不受重视的谢昇更是受尽了冷落。
“这怕是不妥吧王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休得放肆胡言!”近侍再次压住芸芸众口。
“让他去吧!也该为大凉做点该做的了!”总归把兵权交给外人不如交给自己的儿子,况且他也知道一年前的那件事谢昇就只是个替罪羊而已。
“谢父王!”谢昇向凉王行了礼退出了大殿。
“二哥,你也要去打仗了吗?我听说格桑哥哥失踪了……是真的吗?”不知什么时候等在大殿外的谢瑢见谢昇出来急忙拉住他询问。
“瑢儿别怕,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阿燕,格桑……只要没有死总会找到。”
“二哥……我要跟你一起去。”谢瑢意识到这次大凉是真的卷入了一场生死存亡的漩涡中,这仗绝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瑢儿,前线危险。你就待在王城,保护好自己和你阿姐。乖乖等二哥回来!”谢昇从不在这个小他许多岁的弟弟面前谈论朝政,如果可以他希望谢瑢可以一辈子活在保护之下,无忧无虑。
“拿着这个,遇到难事就去找它的主人。”谢昇把一枚胡桃子塞进谢瑢手里,胡桃子上还绑着一根胡弦。
谢瑢握着胡桃子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时谢昇早已经走远了,眼泪很不争气的掉下来。他没想到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报!赫副将带领的军队被敌军包围,全部牺牲!”
“报!粮草告急,请求加快粮草运输!”
“报!二王子身受重伤已经无法领兵作战!”
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直至最后连传报军情的人都久久没有归来。
“凉王陛下,汗罗特使那达罗云向您问安!”身着汗罗服饰的人戏谑地调侃,行了个不标准大凉的传统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凉王意外地笑了,甚至笑到失声。“我大凉礼向来以儒雅周正著称,特使你做出来倒像是闹市上杂耍的猴子。”
“王上您还真会玩笑,那不如带上您的玩笑去和阎王老子说吧!来人,都带上来!”侵略者的嘴脸似乎永远都是扭曲丑恶的。
“放开我!父皇,母妃!”谢瑢被人押着带到大殿上,在大殿上见到了他的父皇母妃和同样被押着的阿姐。
“瑢儿不怕,父皇在这儿!”凉王在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被绑着押上来时,刚才的从容淡定一瞬被击垮了,心里猛烈的疼。
“三殿下,安娴公主,多有得罪!”那达罗云假惺惺的客套听着更像是一种嘲讽。
“那达副将……”一个汗罗士兵朝那达罗云行礼之后附在他耳旁私语了几句,便又匆匆退下。
“啧啧啧!看来在场的有些人似乎运气不错啊,阎王爷还收不得了。嗯”那达罗云示意手下将叫喊着的谢瑢和谢燕带下去,随即拔出腰间的长剑结束了大凉对这片土地最后的统治。
汗罗
“皇上,西南和西北的被俘的那些个王室女眷,您看……”
“西南善巫蛊之术,想必这些人身上都带蛊,尽是晦气,就不必带进皇城了。西北么,把大凉那两个人带来见孤便可,其余人皆入奴籍,发配北荒。”慕染对此其实早有预谋。
“可是那安娴公主?那另一位……不会是凉王的三王子吧?”
“知道就不要多问!速速下去办。”
近侍也知慕染的脾性,不敢多说,偻着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