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望舒将昏迷的公羊墨小心地带回后方相对安全的区域,轻柔地安置在临时铺就的软垫上。
她凝视了他苍白的睡颜片刻,指尖月华流转,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凭空浮现,花瓣上还沾染着些许露水般的清辉。她动作轻缓地,将这朵玫瑰别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
就在她转身去处理战利品时,公羊墨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偷偷睁开了一条缝。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聚焦于胸前那抹柔软的粉。那枝玫瑰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上轻轻颤动,娇柔得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枝头坠落,零落成泥。
他心下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尚存无几的力气,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要捧住那朵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花。
当冰凉的指尖触及花瓣的瞬间,那朵玫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他掌心缓缓地、更加绚烂地盛放,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开来,露出最娇嫩的花芯。公羊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瞳孔中倒映着那抹惊心动魄的美丽。
好……好漂亮的花。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朵极致瑰丽的花时,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浮现出让他牵挂至极的脸庞。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依赖、眷恋与无尽暖意的情感在心中汹涌。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汹涌的情感,掌心的玫瑰光华更盛,爱意让玫瑰璀璨,那原本带着些许青涩的清甜芬芳,悄然转变,化作了更加明目张胆的甜蜜与馥郁,丝丝缕缕,萦绕在他鼻尖,也缠绕上他的心尖。
就在这时,地平线上便传来了整齐划一、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与行军脚步声。一面绣着璀璨星辰与皎月的巨大战旗迎风招展,如同一片移动的金属洪流,正是星罗帝国精锐——应星军团!
军团最前方,一袭银白色戎装、风姿卓绝的许白榆一马当先。她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独立于战场、周身气息尚未完全内敛的女儿。担忧、骄傲、后怕……种种情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最终化为身为统帅的绝对冷静与身为母亲的坚定支持。
“舒儿!”
许白榆策马而至,利落地翻身下马,来到望舒身边,目光快速扫过她全身,确认并无大碍后,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妈妈。”
望舒看到母亲,周身那令人敬畏的凛冽气息柔和了些许。她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那包括叶雨霖在内的几名被她的空间之力彻底禁锢、面露绝望的九级魂导师,
“他们的价值,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望舒眼中寒光一闪,命运星杖轻点。第四魂技,命运裁决 的终极审判降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三名站在魂导器巅峰的九级魂导师,瞳孔中的神采瞬间黯淡,灵魂被规则之力直接抹除,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但他们身上所有的魂导器,包括叶雨霖那剩余的两枚日月神针,都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望舒伸手虚引,那些珍贵的魂导器如同受到召唤,纷纷飞到她面前。她首先拿起那两枚新获得的日月神针,又将叶雨霖及其他两名九级魂导师身上所有闪烁着强大能量波动的防御魂导器,尤其是那几件能抵御精神攻击的稀有珍品,一股脑地塞到许白榆手里。
“妈妈,这些您拿着。”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战场凶险,有这些护身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她之前宁可耗费魂力精细控制也不直接轰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保全这些能给至亲增加保命底牌的珍贵魂导器。
许白榆看着怀中这些足以让任何势力眼红的顶级魂导器,又看看女儿那看似平静却隐含关切的眼神,心头暖流涌动。她没有推辞,只是温柔地拍了拍望舒的手背:
“好,妈妈知道了。”
她将自己原本持有的那枚日月神针也取出,将三枚放在一起,看向望舒:
“这三枚日月神针,我拥有一枚,你父亲常年在军营,对敌时危机重重,给他一枚护身。剩下一枚,由我以你的名义上交研究院,可好?”
“妈妈做主就好。”
望舒乖巧点头。母女二人又迅速在其他精品魂导器中挑选了一番,将最适合彼此和家人朋友的留下,其余的,由许白榆作为战利品上交帝国。
这一幕母女之间的默契与相互扶持,落在不远处正在协助安抚伤员、整顿军队的戴钥衡和戴洛黎眼中,让这两兄弟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望舒一家深厚亲情的羡慕,也有一丝对自身家族复杂关系的黯然。
“应星军团,听我号令!”
望舒转身,面向那支肃杀的铁血军团,声音清越,传遍四野。她没有丝毫陌生与迟疑,仿佛生来就是这支军团的灵魂。
“在!”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耳欲聋。应星军团的将士们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与绝对的信任。他们许多人是看着这位小郡主长大的,更清楚她本就是军团内定的、无可争议的未来统帅!多年来,长公主夫妇对她的倾力培养,早已让她对军团的一切了如指掌,指挥起来如臂使指。
“目标,收复失地,歼灭残敌!随我——进攻!”
“杀——!”
在望舒精准如的指挥下,应星军团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以惊人的效率横扫战场,不仅将白虎军团溃败时丢失的阵地全部夺回,更是乘胜追击,将群龙无首、士气崩溃的邪眼与恐爪两大魂导师团残部彻底歼灭!
望舒展现出的不仅是个人武力的巅峰,更是卓越的军事统帅之才,这一切,都源于父母深谋远虑的悉心栽培与往日里毫无保留的信任放权。
……
战事稍歇,临时帅帐内。 望舒正与几位将领商议此战损伤和未来布防,神色冷峻,条理清晰,望舒此行本就是来救场的,作为失守阵地的负责人,要不是望舒出手援助,他们可不能挡住日月铁骑,到时候山河破碎,在场的谁不是千古罪人?
会议之后,在望舒头疼不已的看着白虎军团整理出来的军资装备时,许白榆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餐食走进来时,望舒立刻停下话语,快步迎了上去。
“妈妈,您怎么亲自送这个?”
她接过汤碗,指尖触及碗壁的温度,那冰冷的眉眼瞬间融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只有在母亲面前才会流露的、近乎撒娇的依赖,
“您忙了一天,应该好好休息啊!这些事情让下面人做就好了。”
许白榆宠溺地替她理了理鬓边一丝微乱的发丝,柔声道:
“我的舒儿才是最累的,忙了一天,饭都没吃一口,这怎么行?应星军团中食物系魂师的手艺,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看着女儿小口喝汤的样子,眼中是藏不住的心疼与骄傲,
“今天做得很好,比妈妈想象得还要好。”
望舒微微低下头,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哪里还有半分战场杀神的模样。
“妈妈骗人,这银丝羹明明是妈妈的手艺!”
“好了,确实不是食物系魂师做的,不过我就做了这一道哦”
望舒在母亲温柔的注视下,小口却认真地将碗中的银丝羹和几样精致小菜用完。她放下碗勺,接过许白榆适时递上的温热湿帕擦了擦嘴角。
许白榆看着女儿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气息明显比刚才商议军务时柔和了许多,她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边自然地收拾着碗筷,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
“说起来,这些资料也不需要在这里看吧,不愿意回去,是因为公羊那孩子……在你帐中休养吧?我瞧着他之前送餐食过来时,脸色还白着,脚步也有些虚浮。”
“我检查过他的身体,好的不能再好,生命力比之前更加旺盛,他什么时候学会苦肉计啦?”
许白榆嘴角上扬,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身体上是没有问题,但心里不舒服也会影响自身啊,这些菜式倒难得合你胃口,听说是他强撑着起来,借用炊事营的灶火亲手做的。除了这盅银丝羹是娘顺手调的味,其他都是他的心思。”
望舒擦拭嘴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岂会尝不出来?那几道菜的火候与调味,分明是公羊墨的手笔。饭菜中独有的、极淡的一味宁神草药气息,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测。她佯装不知,不过是……不想让他那份小心翼翼的心思落空,也……确实贪恋那几分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见女儿沉默不语,长睫低垂,掩住了眸中情绪,许白榆心中了然。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望舒放在桌面的手背上,声音放得更柔:
“舒儿,妈妈知道你气他不爱惜自己,我和你爸爸当年也是这样。你若不喜欢他,妈妈自然不会让他打扰到你,可你明明就是心疼的,他如今也知道错了。你若还挂念着,便去看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要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安心的理由。”
她的话语如同暖流,一点点渗透进望舒看似坚固的心防。许白榆看得分明,女儿哪里是真要“算账”,分明是后怕多过怒气,是关心则乱。
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以女儿的心意为先,一切以望舒的感受为第一位。
望舒静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桌面上轻轻划了一下。终于,她抬起眼,看向母亲,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我去看看便是。”
许白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去吧。好好说,别吓着他,更别让自己受气。”
望舒点了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袍,步伐看似平稳,却比平日稍快了一丝,朝着公羊墨休养的那个营帐走去。
这一幕,恰好被郁闷散步至此的戴钥衡看在眼里。他看着望舒在母亲面前自然而然的娇憨之态,看着许白榆眼中毫无保留的疼爱,再联想到自己家庭内部的重重矛盾与父亲那总是过于沉重的期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与羡慕。
原来,父母军务繁忙,并非家庭不睦的理由;原来真正的天之骄女,是在这样充满爱与支持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他正暗自神伤,却见陈子锋和西西两人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朝着望舒的营帐方向摸去,脸上还带着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表情。
“子锋,西西,你们这是?”
戴钥衡不解地上前询问。
陈子锋一把将他拉到角落,挤眉弄眼地低声道:
“嘘!小声点!我们去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戴钥衡更疑惑了。 西西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压低声音:
“还能有谁?公羊墨那家伙呗!望舒之前不是说了‘一会儿再同你算账’吗?这会儿营帐里就他们俩!”
戴钥衡愕然:
“望舒一向宠着公羊墨,给钱给权给资源,怎么可能真的责罚他?”
陈子锋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样子:
“这次能一样吗?公羊墨自作主张,强行引动契约之力,差点把自己搞废了!这可是在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望舒晚来一步……你什么时候见过望舒今天这么疯的一面?杀红了眼啊!她的底线就是公羊墨的平安健康,其他的,公羊墨怎么胡作非为她都能惯着,唯独涉及他自身安危,触之即怒!某人这次,可是在劫难逃喽!”
西西也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又带着点幸灾乐祸:
“就是!当时差点吓死我!某人就是被惯得不知轻重了!就该被好好收拾一顿,长长记性!”
戴钥衡看着这两人眼中没有丝毫对同伴的担忧,只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和对看戏的渴望,不由得一阵无语。但转念一想,也是,以望舒对公羊墨的在意,怎么可能真的伤他,顶多是……嗯,某种形式的“教育”?
他心中因家庭对比而产生的郁闷,忽然被这种朋友间轻松调侃的氛围冲淡了不少,甚至也升起了一丝恶趣味。他清了清嗓子,带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低声教唆道:
“既然要教训,光私下里说说怎么行?这是在战场,不听号令,擅自行事,按律当众训诫以儆效尤也是应当的!不如……”
他话没说完,但陈子锋和西西的眼睛瞬间亮了!当众“处刑”?让那个一向被望舒宠得无法无天的家伙吃瘪?这戏码可比私下教训好看多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期待,不约而同地、更加小心翼翼地朝着望舒营帐的方向潜伏过去,准备近距离围观某人是如何被“清算”的。戴钥衡只觉得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隐隐期待起来,能看到公羊墨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似乎……也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