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整个寒假，你都住在季寰给你租的公寓里，季寰偶尔会来陪你，你能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看清自己的内心，你爱上季寰了。季寰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你呢？你不敢去求证，你害怕得到的答案会让自己失望，而且，你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不配。但你还是希望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你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厨艺算一项。起初是有一次季寰在临近饭点的时候来找你，本来打算带你出去吃饭，但看到你正好在做饭，你主动提出让他尝尝你的手艺。他答应下来以后，你赶忙去楼下超市再买些肉和菜，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菜。你小心翼翼地观察季寰的反应，听到他真心夸赞“好吃”，你的心里好像有蜜化开。后来，季寰偶尔会来吃饭，你会默默记下季寰的喜好，每次都会提前很久去买菜、备菜，再精心烹饪出美味佳肴。季寰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就吃得比较简单随意，炒一个菜就能吃上一天。季寰发现以后，给你打了一万块钱，你连忙拒绝，季寰说是伙食费，如果你不收，他以后就不来吃饭了，你只好收下。他叮嘱你一定要把钱花了，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买几身衣服，他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打钱，如果被他发现你存着钱不花，他会生气。明明是想帮助你，偏偏还顾全你的自尊心。他对你的细心和无微不至令你深深感动，你眼含热泪，乖巧地点头答应。

时间一晃而过，你进入大一第二个学期。开学之后，你总觉得周围人怪怪的。无论你走在路上，还是坐在教室，都能感觉有无数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向你投来。他们往往还会一边对你指指点点、一边交头接耳，他们看你的眼神或带着八卦好奇的兴奋、或带着鄙夷和不屑，部分男生看你的眼神赤裸裸的、透着不怀好意，这样的环境让你觉得浑身不自在。

终于，你知道了答案。上课时，一个和你一起做过小组作业的同班女生——赵兰发微信问你：你室友李小惠到处说你被人包养了，还在校外跟对方同居，这是怎么回事啊？刹那间，你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不由自主地看向李小惠的方向，恰在此刻，她的视线与你交汇，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恍惚间，你看见了一条阴险而恐怖的毒蛇，它蜿蜒扭曲着身躯，不断对你吞吐那鲜红的信子。紧接着，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口猛然张开，仿佛要一口吞噬你的颈项，将你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凝固，手脚被一股莫名的寒意侵袭，你的脸色苍白如纸，骇人之极。突然间，你察觉周遭的每一双眼睛都似乎聚焦在了你身上，耳边充斥着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化作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你的自尊，每一句都是对你的议论与嘲笑。这些目光仿佛拥有了实质，它们挤压着周围的空气，让你的呼吸变得困难，氧气变得稀缺，窒息感悄然逼近。你感到自己仿佛坐在了布满尖针的毡垫上，每一秒都被无形之手无限拉伸。

你几乎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撑到下课的，下课铃声打响，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离开。你的手攥成拳，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恐惧，你挡住了李小惠的去路。还没离开教室的同学注意到你们这边的“战火”，都兴致勃勃地留在教室看起了热闹。李小惠毫不心虚，甚至颇有些盛气凌人，她抱着手臂质问你想干什么。你竭力撑起气势，但发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你：“你为什么在外面造我的谣…”她嗤笑一声：“我造你什么谣了？说话可要讲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你没想到她比你想象得更无赖，竟然恶人先告状，你气得身体微微发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你红着眼反驳她：“我没有被包养，你才是造谣。”她牙尖嘴利，故意大声问你：“那个开豪车来校门口接你的男的跟你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男朋友？”季寰带你去看房子的那天，你心情雀跃，下课铃还没打响你就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刚下课就从后门冲了出去，李小惠心里起疑，就跟上了你，于是就被她瞧见了这一幕。她明明知道季寰的名字，偏偏要用这么引人遐想的指称，眼见周围人都因为吃到大瓜而兴奋起来，你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你的嘴巴张张合合，你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还是弱弱地回答：“不是。”李小惠更来劲了，她一边靠近你一边嘲讽出声：“那你租房子的钱哪来的？你穷光蛋一个，连买件衣服都舍不得，舍得在外面花大价钱租房？别告诉我，跟那个开豪车的男的没关系。”她靠你太近了，而且气势逼人，你本能地往后退、身体因害怕而瑟缩。你小声解释道：“那是我借的，我会还的…”“借的？”李小惠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尖利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教室，你的头越来越低。她笑够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你，眼里满是蔑视，她刻薄的声音从你头顶传来：“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搞笑。”话音刚落，她便用力撞开你的肩膀离开了。你呆站在原地，你知道，你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说不过李小惠，又忍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懦弱的你选择了最可耻的办法——逃避。你向辅导员请了病假，逃跑回了公寓。好在今天是星期五，你有三天的时间做缩头乌龟。你回公寓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掉眼泪，你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嘴笨。明明你跟季寰不是李小惠说的那种关系，明明就是李小惠在造谣。你应该在众人面前拆穿她，让她无地自容，让她当众道歉、还你和季寰清白。但你偏偏笨嘴拙舌，完全被她带着走，把事情越描越黑。你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你才是做错事心虚的那一个吧。你发自内心地厌恶自己，从前被人造谣也是只会干巴巴的解释，明明现在已经成年了，却还是没有一点进步。可是你自己的名誉就算了，季寰也被你连累，他是那么光风霁月的人，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完全是出自好意，却要被李小惠说成是别有所图。都是你害的，你对不起季寰，你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周六下午，季寰敲响了你的公寓门，你透过猫眼看到是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你昨天哭了太久，再加上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好，现在面容憔悴、眼睛肿得像桃子，你不想让季寰看到你这副样子。你慌忙把长发捋到两侧，尽量遮挡自己的面容，随后低着头打开了门。季寰进门后，你始终缩着脑袋不看他，你不对劲得太明显，他问你：“怎么了？”你慌张地解释：“没啊…没怎么…”“头抬起来。”你扭捏着不肯，他用手抬起了你的下巴，看到你肿胀的眼睛，季寰蹙起眉头，“发生什么事了？”收到他的关心，你若无其事的伪装骤然崩裂，你的委屈、自责全都一股脑儿地冒出来，你又有泪水决堤的迹象。季寰拉着你坐到沙发上，你哽咽着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季寰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心里七上八下，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季寰抬起头，循循善诱道：“现在还有一个让谣言不攻自破的办法。”你立刻打起精神，“什么办法？”“让我做你男朋友。”你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昏了头，整个人大脑宕机、愣在当场。季寰笑了一下，明知故问道：“你不愿意？”“没有！我愿意！”你下意识回答道，季寰的笑意更深。你的脸红透了，连带耳尖都是红的。

季寰没有多待，临走前他抚摸着你发烫的脸颊，嘱咐你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好好休息。”你乖巧地点头答应。夜里，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所以你现在和季寰在一起了？你想到这里就激动不已。季寰愿意和你在一起，是不是说明，他也有点喜欢你呢？你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在这狭小憋闷的小天地里，你睁大双眼，感受自己狂跳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