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靡靡之音盘旋在丽春院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
“喝一杯,再、再喝一杯……”
“大爷,您可真是醉了……”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紧接着传来杯盘碎裂的声音。
“臭娘们!老子让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好好,大爷莫生气,我喝,我喝……”
听到这番对话,我的心底蓦地窜起了阵阵冷意。
对我来说,丽春院的一切纸醉金迷都意味着无边无际的恐怖。因为,我也是这座大染缸里的一员。
我自八岁起被人牙子卖到丽春院,一直给当红的姑娘做端茶倒水的丫头。
一晃九年过去了,老鸨见我的模样出落得不算丑,打定主意要让我今晚正式跳入丽春院的大染缸。
她说今天有个大客户要来,让我务必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小心好生伺候。
在丽春院里浸淫了七年,“好生伺候”的含义,我再清楚不过了。
尽管我知道这一日不可避免,却依然对它的到来感到异常恐惧。
我蜷缩在柴房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全身上下颤栗不已。
“彩凤!彩凤!”听到老鸨的声音,我吓得用双手抱住了头。
柴房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死丫头,原来你在这里!”老鸨提着一条马鞭,对着我就是一鞭子。我的手臂上登时留下了一道血痕,痛得我叫出声来。
“妈妈,我不想去……”我嗫嚅道。
“死丫头,进了丽春院的门,你还把自己当大姑娘哪!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老鸨怒不可遏地挥舞着鞭子,嘴里骂声不断。鞭子劈头盖脸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被抽得满地打滚,身上伤痕交错,火辣辣的痛感几乎要把我吞没。
终于,我在老鸨的鞭子下屈服了,哭着哀求道:“妈妈,别打了!别打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老鸨停住手,登时眉开眼笑:“这才是妈妈的乖女儿。”
我战战兢兢地跟着老鸨走到大厅里,老鸨满脸堆笑地把我推到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面前。
“齐二爷,这位可是未开苞的姑娘,叫彩凤。”
齐二爷?大上海姓齐的不少,可是能够被称之为“齐二爷”的,只有能够染指军政两界、纵横黑白两道的齐彪。
齐彪随意打量了我一眼,用蔑视的语气说道:“干巴巴的,一看就是没长开的小丫头。”
“不小了,不小了,今年都十七岁了。”
老鸨说罢,推搡了我一下:“能够伺候齐二爷,可是我们家彩凤的荣幸。”
齐彪听后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就这个吧。”
原来这就是老鸨给我安排的“大客户”。
一想到今晚要被这个满脸横肉的黑帮老大蹂躏,我的三魂六魄仿佛被抽走了,整个人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软绵绵地跪倒在地。
“不年不节的,你跪什么呀?”这个声音清脆悦耳,与齐彪的粗声粗气完全不同。
我抬头一看,眼前多了一位端着点心碟子的年轻男子。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生得一张俊秀的脸庞。
一瞬间,我似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怔怔地打量着这位英俊的男子。
白皙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对好看的眉眼——直入云鬓的剑眉,清澈似水的桃花眼,挺拔的鼻梁仿佛是一座秀丽的山峰。
这样俊朗的一张脸,真像一幅由名家一挥而就的山水画。
他的眼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