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四时钟的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地板上织出银白的网。
黎灰站在床边,看着时希蜷在锦被里的轮廓。她没睡,呼吸比平时沉些,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靴子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声。指尖悬在她发顶三寸处,那缕总爱垂在颊边的银发,此刻安静地贴在枕头上,沾了点月光,像易碎的玻璃丝。
背叛的烙印还在灵犀阁的石碑上烧着,他袖间的暗纹因为靠近她,正隐隐发烫。那天他转身时,她睫毛上的冰晶碎成什么样,他不敢回头看。
时希忽然动了动,翻了个身面朝他。她没睁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站多久了?”
黎灰喉间发紧,没说话。
空气静得能听见沙漏漏沙的轻响。他看见她手从被里伸出来,搭在床沿,指尖蜷了蜷——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以前他总爱把自己的手覆上去。
他终于蹲下身,掌心贴着她手背的温度。她的手很凉,像刚从时间长河里捞出来。
“阿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我……”
话没说完,时希忽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被子被她带得滑下去点,露出半截肩膀,月光落在那里,像落了层霜。
他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过了很久,才敢伸手,极轻极轻地,从后面拢住她。
不算拥抱,只是手臂虚虚环着,没敢真的碰到。她的发丝蹭过他手腕,带着四时钟特有的、清冽的香。他斗篷上的暗宇尘埃落在被角,像几粒不该出现的星子。
时希的呼吸顿了顿,没挣开,也没回应。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窗棂上的月光移了位。手臂酸得发麻,可他不敢动,怕这转瞬即逝的靠近,像握不住的星砂。
“黎灰。”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天亮了。”
他慢慢收回手,指尖在空气中空了空。转身时,听见身后被子动了动,然后是极轻的一声——
“……路上小心。”
他脚步顿住,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拳。暗纹在掌心烧得厉害,像要把那句没说出口的“对不起”,烫进骨头里。
门合上的瞬间,他听见沙漏翻了个身,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偷来的这片刻,像被时间遗弃的碎片,再也拼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