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邪✘雨村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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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我不在家里。
周围一片白色的沙堆，我看见穿着黑色风衣的吴邪站在黑瞎子旁边抽烟，他们周围烟雾缭绕，白色的烟雾在黑夜中格外的刺眼，吴邪脚底下是积攒了一堆的烟头。
我喊了他一声，他们没动，我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吴邪，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我意识到，这是我缺席吴邪人生的那十年，他们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我。
“他活下来了，你的计划成功一半了。”黑瞎子说，“这次找的人挺不错的。”
吴邪把快要燃尽的烟扔到地上踩灭，嗓音沙哑：“接下来交给你了。”
黑瞎子说：“知道，毕竟你在那小子心里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我大概能知道他们说的是黎簇，只是不太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我仔细观察眼前的吴邪——他黑眼圈有些重，脸上带着浓浓的憔悴，脸颊上还有新鲜的划伤，让我觉得不同的是他那双眼睛。
我以前爱看吴邪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清澈的天真，不管别人怎么算计他，那双眼里的天真向往从来没有消失过，看向你时那双眼睛会变得发亮，就像装满了满天星一样灿烂绚丽，动人心魄。
只是现在它消失了——取而 代之的是微不可查的痛苦和沧桑，那是一种历经人世的沧桑，是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的眼神。
“你流血了。”
黑瞎子突然出声，我从那双眼睛里出来，看见吴邪的鼻子流出鲜红的血液，他本人不甚在意的伸手擦去血迹，说：“小花那边一切顺利，秀秀也回来了，胖子和蓝袍去接她了，下一站，我要自己起航了。”
下一站？
从胖子和瞎子那得来的只言片语让我猜到了吴邪的下一站——墨脱，那个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差点致命的伤疤的地方。
黑瞎子没说话，他们之间沉默了好一会，黑瞎子才动。
他转身离开，边走边说：“别把自己搞死了，我没法交代。”
吴邪没回答他，黑瞎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这里只剩下吴邪一个人。
他倚靠在一辆报废生锈的汽车上，仰头看着天上发呆。
这种状态跟我很像，我没有事的时候就会坐在原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大脑放空，什么也不去思考，这会让我得到休息。
“别把自己搞死了……”吴邪轻声呢喃，他忽然轻笑了一下，“我的命，早就留在长白山了。”
我的大脑短暂的出现空白，这种情绪从我出生起从来没有过，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只是觉得心口处涨涨的，让我觉得难受。
我没想过我对吴邪的影响会这么大，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们第一次见是在他三叔那里，我在楼下用刚买来的黑金古刀救了他。
我在这一行里时间很久了，小时候北他们带着随时准备放血，大了之后失去记忆四处奔波寻找记忆，似乎我的人生就该这么做——直到我遇到吴邪。
做这一行的认大都是为了钱，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只有自己活着出来了，才会生出几分愧疚，而这些愧疚又会很快消失不见。
但是吴邪和他们不一样，他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吴三省失踪后，只有吴邪在全心全意的找他，不论死活，他都要看到这个人。
他的执着与周围人格格不入，我渐渐被他吸引，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要保护他，站在他面前挡住一切危险。
后来盘马说的话让我开始有意识的疏远吴邪，可是这并没有什么效果——他还是回眼巴巴的贴上来，眨巴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期待着我的反应。
我对他几乎没有抵抗能力。
吴邪无声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解雨臣发消息，我没看到解雨臣的回复，因为吴邪把手机收起来了。
我伸手想摸摸他——不知道为什么，从长白山回来之后我就格外的喜欢摸吴邪的头发，他的头发很柔软，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摸起来手感很好，而且我每次一摸他，他就会脸红害羞，我对这种感觉良好。
但是现在我没有逗弄他的心情，我只想安慰安慰他——他现在状态非常不对，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眶周围泛红，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痛苦。
他低下头，肩膀抖动，极轻的抽泣声在空旷的沙漠里响起，我心里一惊，想伸手去擦掉吴邪眼角的泪。
我很少见吴邪哭，从黑瞎子和胖子的描述，这十年里吴邪迅速成长，性格也变得越来越乖戾暴躁，别说哭了，在人前连软弱都没显现过。
但是现在他哭了，无声的哭泣更为刺心，我的手穿过吴邪的脸，我没办法擦去他的眼泪，就像我没办法参与他的那十年，没办法守护他的天真无邪一样。
吴邪用胳膊挡住眼睛，拿下来时擦去眼泪，眼神再次变得波澜不惊。
他出了沙漠，我跟在他身边，跟着他去了墨脱，见到了墨脱封山的大雪，见到了白玛曾经居住的喇嘛庙，见到了想要吴邪命的汪家人。
吴邪孤身一人，在庙里上香，他身上穿着藏服，手里拿着三根香，虔诚而认真的冲着佛像拜了三拜，而后把香放进香炉里。
他双手交叉缩在藏服的袖子里，慢悠悠的走上了雪山，一路上沉默不语，我只静静地跟着他，看着他苍白瘦削的侧脸忍不住的心疼。
在杭州时吴邪就这样，经常一个人沉默的出去散步，就算胖子再多话，他也只会说几句附和一下，他们之间没有以前的那种氛围。
他那时候抽烟很凶，几乎三天就要抽一包烟，胖子劝过他不止一次，也跟我说过不止一次，后来我们约定，一天限两根，这个数量会慢慢变少直至为零，但是第一天吴邪就抽了四根。
那天半夜他坐在院子里抽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胖子的呼噜声透过门窗传出来，我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和胳膊上露出的伤疤。
伤疤似乎是一个吴邪不愿意提及的东西，他是畏热的人，那天去接我时却穿了一件高领长袖的衣服，一路上他都在掩盖脖子上的伤疤，就算平时在家里也是穿着长袖睡衣，绝对不会露出胳膊和脖子。
他对我隐瞒了所有，却又时时刻刻担心我会再次消失——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会假装上厕所经过我的窗前看看我是否还在家里，我向他保证过绝对不会再离开，这种情况却并没有见好。
我把吴邪的被子和枕头搬去了自己的房间，每天晚上陪着他入睡，监督他戒烟，就算是早上晨练，也会在房间的窗户外，确保吴邪一睁眼坐起来就能看见我。
他的失眠和患得患失慢慢好了起来，人也长了一点肉，脸上不再是瘦的吓人的样子。
吴邪在悬崖边停下，他思考着，忽然背后有了什么动静，瞬间他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巴，匕首从他脖子切过，滚烫的血一下冲上喉管。
我看见吴邪被推倒在地，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白色羽绒衣的人，只有一个人。他没有看到过他，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吴邪开破的喉管里不停的涌出血来，割喉的年轻人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是要确认吴邪的死亡。
吴邪捂着自己的脖子，往后爬了几步，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向后翻入悬崖。那一瞬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泛起绝望苍凉的笑。
我一如当初在长白山那样跟着他跳了下去，鲜艳又张扬的红色刺痛了我的眼睛，吴邪捂着脖子躺在雪地里，一条腿不正常的扭曲着。
我看见鲜血在他体内流失，他狼狈的翻了身想要爬到前方去，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吸引他，但我想，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我想帮他止住血，我想带他离开墨脱，我想让他远离所有的一切——但是现在的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个魂体，这都是早就发生了的事，是我改变不了的事。
我感到一真天旋地转，鸡叫声将我拉了回来，我手里拿着毛巾，站在窗前，四周是我所熟悉的环境——雨村。
“小哥，你怎么了？”吴邪从窗户里探出头，那双眼睛和当年一样亮晶晶的看着我，没有我刚才所看到的沧桑。
我轻轻摇了摇头，走了两步到他跟前，他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我刚喊你你都没理我，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没事就行。刚才胖子叫我们去吃饭，他今天做了……”
他的话没说完，那双眼睛倏地睁大，我把毛巾扔到床上，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身体，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亲在吴邪柔软的唇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一种属于我的味道。
以后，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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