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起兴…”
沈翊坦诚,连他自己也无法言明那丝微妙直觉的源头。然而,每次目光触及那些人的一瞬,心底便似有暖流悄然淌过,泛起阵阵亲切之感。那种感觉仿若他们并非初次相遇,而是早已相知多年,其间的情谊犹如陈酿,在岁月的沉淀下愈发醇厚。
正是这份微妙难言的情愫,悄然推动着他默默为他们结了账。然而,这般细腻而复杂的心绪,他绝不会向杜城吐露分毫。
“…那多谢你了。”杜城敏锐地捕捉到沈翊言语间的闪烁其词,但他素来不喜刨根问底。见对方执意推辞不肯收下钱,他也不再勉强。毕竟,如今身为一名成就斐然的艺术家,这些钱不算什么。
然而此次的交谈仿若被一层无形的寒冰所凝结,那令人局促不安的沉默与尴尬,如同潮水般将两人渐渐淹没。杜城只觉得一股无奈从心底悄然蔓延开来,他轻轻抚上额头,指腹触碰着肌肤,却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气氛带来的压力。他的心中满是疑惑与怅然,怎么就聊成这样了呢?原本熟悉的两个人,如今竟像是走在两条截然不同道路上的陌路人。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悄然低语,仿佛在劝说着不该再有交集,可要删除这位好友,于他而言却是重若千钧,难以决断。那份不舍,恰似细雨般缠绵不绝,丝丝缕缕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牵绊着他的心绪,令他深陷在这纠结的情感泥沼之中,难以自拔。
当他正犹豫着是否要将那个人继续保留在联系人列表里时,手机屏幕上忽然跳出一行字:“说起来,上次那桩案件有何进展?”这突兀的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他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杜城的心绪再度纷乱如麻,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既无法坦承案件之所以停滞不前,皆因沈翊未能描绘出那名女子的面容;更不能泄露自己早已知晓嫌疑人的真实身份,只可惜眼下尚缺确凿证据支撑的事实。
最终他回复道:“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可是这件事与我相关,难道我连知情的权利也没有吗?”
那简短的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在杜城心中炸裂开来。沈翊已经知晓了吗?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如野草般在杜城心间疯长,紧接着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不,这绝无可能。当时自己费尽心思将此事隐瞒得天衣无缝,局,沈翊又怎会有半分察觉的机会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城只觉心头一阵翻涌,满心都是担忧,沈翊若是知道自己的画竟成了导致雷队牺牲的间接因素,会不会又一次将自己紧紧封闭起来?那个曾经用外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杜城不想再看见了,可这担忧就像阴影一般,在心底不断蔓延滋长。
杜城并非不喜欢那个总是将一切重担扛在肩上的沈翊,相反,每当目睹对方那仿佛背负着全世界重量的姿态时,他的心底便涌起无尽的心疼。七年的时间啊,漫长得足以让一位曾经骄傲的艺术家,在自我救赎与无尽谴责的煎熬中,一点点地埋葬过去的自己。那份深沉的痛苦,恐怕远非一般人所能体会,就像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无声却令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