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风铃晃动，随之而来的是门被打开的吱呀声，丽莎放下手中的水壶，回头笑笑，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黑伞的伞面仍旧在往下滴水，伞尖触碰瓷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束红玫瑰。”
来人有着漂亮的金发，温和的笑容无懈可击
“请问需要多少钱？”
从花店出来，英吉利把伞撑开，另一只手捧着那束玫瑰花。花朵暗红色的柔嫩花瓣扫过他的脖颈，新鲜的露水也跟着沾到他的皮肤上
伦敦多雨，街上人不算多，英吉利一个人在雨中穿梭，倒是有些老电影里英伦绅士的意味
回到公寓，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墙上，掩盖不了因为开门而挤入室内的丝丝寒意
玫瑰花被剥去了包装纸插进花瓶里，原来的已经干枯的花朵也被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英吉利拍了张照，打开手机给一个人发去
配上一段文字
“今天的玫瑰花还算不错”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发去一句话
“你今天回来吗？”
对面没有回复，他出神的盯着那个人的头像，头像是个金发的青年，容貌俊秀，留着半长卷发却不显女气，容貌完美的无懈可击
他最终关上了手机，被玫瑰色手机壳包裹的机子被放在花瓶旁边，手机壳上的深色鸢尾暗纹与玫瑰花相映生辉
晚餐是一份夹了番茄，牛油果，芝士和火腿的三明治，外加一杯放糖放奶的咖啡
面包很硬，咖啡也有些过甜了。英吉利咽下那些食物，又灌下一口甜腻的咖啡
味道真不怎么样
他不禁开始想念法国人做的法餐了
洋葱汤或是鱼汤，炖煮的蔬菜和鲜嫩的羊排，如果软着声音恳求几句，还能得到一份甜度刚好的布丁或者巧克力蛋糕
无论怎么说，比这些只能维持身体基本机能的东西好吃很多
那家伙吃了些什么呢？
最后一口咖啡也喝完了，他把杯子搁下，舌尖舔去唇上的液体，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算了，那个天天不着家的家伙，我才不要想他
那晚，英吉利做了个梦
梦里是盛开着雏菊花的盛夏，校园的街道被塞满了炙热的阳光，树影晃花了眼睛
有着淡金色头发的法国少年站在离他不远的前方，拉着他的手腕一起奔跑
迎面吹来卷着花瓣的风，他们跑得就像是要融进风里，要长出翅膀，要在盛夏的烈阳里飞翔
他看见法国少年朝他说着话，然而嘴一张一合怎么都听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在耳边炸开那样猛烈而清晰
梦醒了，他仍然不知道梦中的少年说了什么，甚至梦里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而模糊
英国人修长的手指抚上心口的位置，他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悸动，跳的快极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因为心率过快而窒息
天已经亮了
英吉利拿出手机，找到熟悉的微信，发过去一行文字
“我梦到我们高中的时候了……”
一串省略号，然后再无下文
房间里一片死寂
英吉利的生活按部就班，每天早上去离家两公里的公司上班，开会，写文件，处理繁琐的事务，一直到五点结束工作，回家给自己做晚饭。定期去超市购物，定期更换花瓶里的花
“你的生活和你本人一样枯燥又无趣。”
法国人曾经这样说过，说这句话时，他正把一小把鸢尾花插进花瓶，鸢紫色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令人想起油画中站在花丛中美得如同天使的少年
“听说今晚有很不错的星星，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看星星？”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来自活泼热情的美国人
“加拿大也会来哦！”
隔着屏幕，英吉利仿佛感受到屏幕对面传来的蓬勃又热烈的气息，像是阿拉斯加沐浴在阳光下的向日葵
“法兰西会来吗？”
他编辑着文字，最终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回复了一个好
“我要和美利坚他们去看星星喽，可惜法国佬你看不到，不过我可以勉强答应发点照片给你看，快感谢来自大英帝国的恩赐吧”
他兴致勃勃地发消息向法国人分享，嘴角抑制不了的上扬着
对方没有回答
晚风是微凉的，来自北美的兄弟已经在沙滩上找好了位置，铺上绿白格子的餐布
加拿大腼腆的笑着，递给英吉利一杯温热的可可，又招呼他来吃自己做的枫糖馅饼
绵密的馅饼带着粘稠的枫糖，糖浆甜的发腻的味道回荡在唇齿间
不错，比这些天自己的伙食好多了
并肩坐在沙滩上，夜晚的天空一片漆黑，但星星很亮，看起来就像是人间的市集，英吉利忽然想起以前和法兰西去中国旅游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夜晚，夜市里灯火通明，满眼的霓虹就如同明亮耀眼的星空
海上可以看见渔船，远处有灯塔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英吉利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给法兰西传过去
或许有机会也可以和他一起看星星
没有精修过的图片传给手机另一端的人，英吉利看着聊天页面，手机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那是一颗明亮又璀璨的翠绿色星星
“味道怎么样？”
比起自己阳光活泼的弟弟，加拿大的声音温软，微微侧头时，耳朵上的枫叶耳坠也跟着晃动
“非常好吃，谢谢你。”
英吉利冲他笑笑，加拿大肉眼可见的欣喜，嘴角微扬，笑容像是孩子一般的童真
回家时，美利坚提出送他回去，被英吉利拒绝了，他给自己打了辆车，又目送加拿大和美利坚开车离开
偶尔这样也还算不错
打开手机，法兰西仍然没有回复，英吉利也不失落，只是把刚刚拍下的枫糖馅饼照片一同发了过去
“加拿大做枫糖馅饼的手艺又进步了呢，真是可惜某人吃不上啊”
配上一个表情包，完美
英吉利关上了手机，靠着车窗闭眼休息
在一片黑暗中，他感受到车子缓慢的向前，自己就好像是躺在一个摇篮里，摇篮轻轻的晃动着，他几乎要沉入梦里
“到了，先生。”
他将车钱和小费一起递过去，转身上了公寓
公寓里空空荡荡，他将灯打开，灯光在一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很安静，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英吉利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样，一点一点渗入骨头里，心脏像是被剜去一块，空虚感将他整个包裹住，这种莫名的情绪磨的他难受
还是早点睡吧
他将手伸向装安眠药的药罐，目光撇到上面的法语纸条时手一顿，轻微的叹息后转去厨房热牛奶
不出意外，又是一个梦
那是个冬天，他和法兰西并肩走在街道上
他怀里抱着纸袋，新鲜的烤红薯隔着牛皮纸传达着炙热的温度，身边的法国人脸庞不甚清晰，看向他时朦朦胧胧像是隔着雾
而法兰西手里拎着塑料袋，半张脸埋着柔软的酒红色围巾里，眼睛里映着暖橘色的灯火，淡金色的半长卷发披散，用三色旗发带扎成一个小辫子
他看到有行人从法兰西身后走过，那些人的身影模糊，像是某部电影里做了处理的背景板
一直到闹铃响起，英吉利昏昏沉沉的抬头，手胡乱的按下闹钟
他看了一眼手机，某个软件的提醒
“今天是您与法兰西先生交往的第1314天！”
英吉利将页面截屏，转手发给了法兰西
“你不是自诩浪漫吗？这种重要的日子你怎么不来看看我？算了，我去看你”
他出了门，没有选择打车而是走路，突然想起什么，顺路拐进了一间花店
熟悉的风铃声响起，英吉利娴熟的挑拣起门口的玫瑰，从中挑出一束鲜艳的仔细欣赏
当然，他没有忘记给法兰西发去消息
“我决定给你买束花，你喜欢玫瑰吗？”
玫瑰花的芬芳钻进鼻子，英国人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他忽然撇到角落里的一筐鸢尾花，那抹浅淡又明媚的蓝紫色让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束鸢尾花多少钱？”
他挑了一束最明媚的鸢尾花买下，又让店员用包装纸包好，用丝带打上一个蝴蝶结
“不错。”
他满意的捧在手里观赏，又往怀里塞了塞
出了花店，英吉利的脚步加快，他看起来像一个马上要见到恋人，满心欢喜的纯情少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然而满脸笑容之后，瞳孔深处是一抹落寞
步入郊外，当拨开眼前的树叶，眼前没有房屋，是一片空地，或者说花园，种着无比璀璨的鸢尾花与玫瑰，一条小路从中穿过，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墓碑
蹲下身子，他将那束鸢尾花放在墓前
“我来看你了，法兰西。”
是的，法兰西早就死了，他的爱人死在了那个寒冬，死在汽车相撞的巨响和救护车的鸣笛之中，他的心脏没有迎来另一年的春天，鸢尾色的漂亮瞳孔也不会再有光照进来了
是英吉利一直不肯接受现实，一直在欺骗自己，他执着的像那个不会有消息回复的账号发消息，执着的按照法兰西的习惯更换花瓶里的花，执着的沉沦于那些梦境乃至迷失了自我，甚至在失眠严重时不惜靠药物入睡
他只是想见他一面
“我带了你喜欢的鸢尾花哟。”
“你喜欢这种东西啊，还没有玫瑰好看，真是没有品位的家伙。”
“下次还是给你带玫瑰好了。”
滚烫的泪水洇湿了土壤，花香的气息伴着风争先恐后的钻入鼻腔，那股浓烈的味道几乎使他的头脑昏沉，他好像看到了那对鸢色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你会想要一束玫瑰吗？”
他笑着，向他的爱人伸出手，欣喜又温柔的拥抱满怀卷着花瓣的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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