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
画外音玱玹的自述:四十年的等待和思念,还有夙愿得偿的喜悦。
今日,我又梦到浅浅了,她还是从前那般明媚的模样,我伸出手想触碰她,却只抓住了虚无缥缈的幻影。
梦醒之后,枕边唯有一片湿凉,原来又是一场空。摩挲着脖子上戴的水滴坠子,我才想起,这已是我和浅浅自皓翎分开后的第二十年了。
这些年,我依旧每日监督辰荣山宫殿的修葺事宜,和丰隆暗中秘密练兵,处理着金萱送来大荒各处的消息,给暗卫们布置秘密任务……数十年如一日的做着西炎王孙该做的事。
由于当年为了离开西炎城,来中原发展势力,我跟着岳梁和始冉鬼混,在府内养舞姬,政事上频繁出错,每天过着荒淫堕落的生活,不仅让王叔以为我是个废人,还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来到中原后,中原氏族一开始并不看好我,但这二十年,我做事兢兢业业,再加上璟和姜族长的帮助,中原氏族对我刮目相看。除了那些被王叔们用利益捆绑的氏族外,其它中原氏族在背地里都默默选择了支持我。
可这些只是开始,我想要的,是拥有可以保护一切的力量,我不想失去我仅剩的亲人,所以,我必须得到王位。但成为帝王的道路上布满了荆棘……
……
在那段艰难岁月里,我曾尝试着在室内用灵力温养浅浅喜欢的山茶花,但最后无疾而终。山茶花被拘于室内,总会慢慢失去生机,毫无活力,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将它困在小小的一方花坛,它应该生长于广阔的天地。
……
二十年前,师父问我对王位可有把握;可能给浅浅幸福;能否让西炎的氏族和中原氏族接受我不联姻,只有一个妻子。一连三问,我都无法给出明确的回复。
师父见我迟迟不语,又说了一些令我难以置信的话,他说他没有儿子,但他教导的三个孩子,覃芒倚为臂膀,蓐收可委以重任,玱玹则可托付天下。
我当时震惊不已。
那天我和师父喝了不少酒。师父许是喝多了酒,对我说了好些话。他讲述了他和我的大伯青阳相识的过往,还有他和我姑姑西陵珩政治联姻的过去……还有“五王之乱”……师父庆幸自己没有儿子,两个女儿也乖巧善良,不像他一般心狠手辣,为巩固统治,弑父杀兄……
帝王的宝座之下,是无数人的鲜血和尸骨,师父说,他能教我的,都已经教给我了,剩下的路,需要我自己去走。
师父还说,他身为帝王,要为百姓谋算,但他同样是一个父亲,也要为女儿谋算……
师父不反对我和浅浅在一起,但我必须有能力向他证明,我能给浅浅幸福。
所以这些年,师父阻拦了我和浅浅之间的交流,我从未收到过浅浅的信,只能从金萱派出去的探子和小夭的口中得到一点点她的消息。
师父把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她,有让她成为皓翎下一任国君的意思。
浅浅本就是一个优秀的人,她冰雪聪明,心怀苍生。若为帝王,她必是一个勤政爱民的明君。
我心中既为浅浅骄傲,又为自己而感到自卑,她是翱翔九天的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宁缺毋滥,而我如今摇摇欲坠……
……
从父亲战死、母亲殉情、姑姑战死,再到无法阻止小夭被送去玉山,我从高贵的西炎王孙,变成一个人人可欺的孤儿,西炎形势凶险,王叔们对我虎视眈眈,我每天都面临着刺杀的危机。
后来,我想起姑姑的嘱托,向皓翎王送信求帮助,爷爷将我送去了皓翎。
我本以为此生也就那样了,喜乐不尽兴,悲忧不尽情,我每日都苛求自己,从无一日懈怠。
可浅浅就像希望的曙光一样,照亮了我黑暗惨淡的人生,她带我找回了小夭,让我知道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即使再生气,也依旧嘴硬心软,无条件帮我……
我承认,联姻是条捷径,能帮我更好的获得中原氏族的帮助,可我一旦走出这一步,我将永远与浅浅无缘,因为她像山茶花一样,开得热烈,落得决绝。
我不想失去她,因此,我只能更加努力,才能拥有与她并肩的机会。
……
我还收了一个部下叫禺疆,他本是皓翎羲和部的人,因为他哥哥玄庭的死,他三番五次地刺杀我,最后一次,我将他抓起来,带到了轵邑城的地牢,让他亲眼目睹玄庭打造的刑具,他本不相信玄庭是草芥人命的酷吏,可他在看完玄庭记录各种如何对犯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册子后,生理性反胃,被册子里酷的手段恶心吐了。
后来,禺疆主动来找我,想追随我,我同意了,并且没有提防他。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禺疆能来到我身边,也有浅浅的默许,那时浅浅已经是皓翎的储君了。
……
四十年后,璟和阿念的女儿澜儿满月宴那天,听闻浅浅来了中原,我克制不住对她的思念,偷偷下了辰荣山,来到青丘,只为远远地看她一眼。
澜儿很喜欢浅浅,浅浅抱她时,她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她,那是小孩子看到喜欢的东西才有的表现。看到浅浅和澜儿温柔地互动,我竟可耻地幻想着,若是以后,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小孩的场景……
因为和师父有约定,我一开始躲了起来,不敢与浅浅相见。但浅浅的灵力比我高强得许多,立刻发现了我。
浅浅出来寻我时,我躲在了暗处,想等她离开了我再出来。可看到浅浅落泪,我心如刀割,还是出来与她相见了。
……
爷爷来辰荣山举行祭天大典,却在泽州遇刺,爷爷大怒,让五叔严查,并把我叫到泽州问话。
虽然爷爷并未怀疑我,可当我和小夭出泽州城时,遭遇了五叔派来的刺客。
一只箭擦着我的耳朵射向了我身后的刺客,我能感受到箭上凛冽的杀气,似敌非友,但箭的主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帮我。我大概也猜出主人是谁了。

我和小夭在防风邶的帮助下顺利逃脱。但防风邶在事后,没有接受我的谢礼,他依旧漫不经心,对这件事根本不在乎。
……
帝王之心难测,爷爷晦暗不明的态度,使五叔要被立为储君的流言愈演愈烈,但我赌爷爷明白我的志向,没有发动兵变。
在祭天大典上,爷爷宣布我为西炎国君,戏耍了五叔和大臣们。

成为西炎国君的那天晚上,我和小夭痛快地大饮一场,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浅浅穿着红衣,拿着团扇,在漫天飞舞的凤凰花和山茶花瓣中向我走来。直到小夭出声喊我,我才清醒过来。


帝王之路更艰难,我用了三年,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才稳定了西炎朝堂,并迁都轵邑。
爷爷说国不可一日无后,问我想立谁为王后,我终于可以从心所欲,坚定地说出“我愿以国为聘,求娶浅浅”。爷爷虽震惊,但沉思良久后,也同意了我的想法,对他来说,能兵不血刃地统一两国,比娶馨悦来稳定中原氏族的心更有利,或许这其中,也包含了一点他微不足道的愧疚和遗憾。
……
丰隆主动提出替我出使皓翎,求娶浅浅,是我没想到的。
我知道他曾真心喜欢过浅浅,可我很自私,当年占有欲作祟的我,借离戎昶的口,让丰隆知道了我和浅浅之间的感情。
好在丰隆的心思本就不在男女之情上,最终也放下了那段刚萌芽的情愫。
……
最后,我如愿以偿地娶到了心爱的姑娘,在大婚之日,我亲手为浅浅簪上若木花,那一刻,我理解了娘当年抛弃我选择随爹爹而去的选择。
“若水族,一生只爱一人,那种刻苦铭心的爱,值得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