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天已经变了,如今的大家长是苏昌河——一个桀骜不驯,心思颇深的疯子。
对于这样的结果,殿台上高坐着的那三人似乎并不满意。
说是那苏昌河离经叛道,想和新上任的苏家家主苏暮雨一起,建立一个新的暗河。
而这个新的暗河,将不会再有提魂殿三官的存在。
这也就不奇怪这三人为什么不满意那苏昌河了,若是这个宏伟的愿望真的让他们二人实现了,他们可就失去了提魂殿凌驾于暗河三家之上的权利。
不过以她对三人的了解,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和苏暮雨那无名者的出身,在他们之前,谁都没有想过会有无名者成为暗河的大家长以及苏家家主。
除去这个不谈,近几日这三人动作频繁,看样子,是要出一趟远门。
整个殿中阴暗森冷,就连从窗外透进来的光都是冷的,冻得人骨头生寒。
即便早已经习惯了生活在黑暗中,这里,依旧让她反感。
三人谈论许久,忽而静默一瞬,之后便听地官漫不经心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响起:“既然我们此行是为了那个人,那不如,将她也带上吧。”
三道目光落在殿台之下的人身上。
那人一身黑衣,几乎要与整个大殿融为一体,只梳着利落的高马尾,长发及腰,腰身纤细,背影看去,就是个女子。
看不清脸,面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很好看,只是里面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连情绪也没有。
就像一个傀儡。
地官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们。
虽说提魂殿凌驾于三家之上,可他们,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罢了,而这一次那人给他们的任务,怕是无人能完成。
毕竟那个人,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不过,若是她去,那就会很精彩了。
“这个人可不好杀,不过,若是我们从无败绩的骨吹魂出手,想必一定能赢得很漂亮吧。”
说这话的时候,水官的眼中满是玩味,不知为何,竟然还有些隐隐的激动和期待。
坐在首位的天官缓步从殿台上朝着她走下来,那饶有趣味的声音一点点逼近她:“凝霜,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提魂殿吗,如今便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你杀了这最后一个人,我们就给你解药,许你自由,还有……你的过去。”
直到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天官在凝霜的面前站定,微微俯身,对上她面具后的眼睛,眼神戏谑,试图捕捉到她的一丝情绪波动。
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
她的眸中毫无波澜,就连她向往已久的自由与过去,都不能勾起她的任何情绪。
真是又冷又木到了极致。
凝霜微微抬眸,对上天官的眼睛,她的语气平缓淡漠:“什么人?”
“北离的琅琊王,萧若风。”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却在天官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响起一道刀光剑影的吟啸,肃杀凛冽。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眸,眼神不自觉的冷厉下来,似是要将她看穿,然而下一瞬,他只听到她那淡漠的嗓音:“好。”
这个反应,天官不禁笑了,水官缓步行至他的身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凝霜,“小凝霜,你可知,这琅琊王是何许人也?”
“不知。”
也不必知道,只要是人,都能杀,只要她出手,都会死,至于他到底何许人也,人死了,也就不重要了。
“琅琊王萧若风,师承天下第一的李长生,是雪月城城主百里东君的师兄,一手建立天启四守护,琅琊军的统帅,杀了他,就是与整个天下为敌。”地官适时解释。
与整个天下为敌吗?
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过去,便是与整个天下为敌,又如何?
只要能活下去,便是与整个天下为敌,又能如何?
“我杀人,给我解药。”
其他的都不重要。
三官相互对视一眼,而后看向凝霜,“你杀人,我们给你解药,说到做到。”
凝霜冰冷淡漠的眸子扫过三人,虽然不知他们为何突然转性要给她解药,或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陷阱等着她跳进去,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没有过去,从有记忆开始,便是无止尽的杀戮,从有记忆开始,她就只会做一件事——杀人。
她是提魂殿从无败绩的杀手,但她却对杀人一事有着天生的反感。
若不是受骨生花的牵制,她早就叛逃了。
她不想再做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她不想再杀人,她不喜欢杀人。
只要能有机会得到解药,离开这里,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一搏。
“何时动手?”
“不急,在去杀他之前,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天边的明月将圆未圆,升至高空,一片灰云淡淡遮住月光,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莫名便有些沉闷。
水官带着她穿过街巷,走到一处别院,特意绕开了人群,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进到院中,目标明确地朝着一处走去,径自推开了门,而后便听到侧面屏风后传来一道轻慢的男声——
“水官这么晚大驾光临,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得不这个时候来跟我说吗?”
也是稀奇,提魂殿的人向来看不上他,竟然还主动来找他,这也就罢了,还带来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循声看去,只能看见投射在屏风上,背对着他们方向的身影,那人还在沐浴。
“当然,而且是一件,你苏昌河会非常感兴趣的事情。”他有意卖着关子,说完这话后,又对身旁的女子说道:“去,伺候大家长沐浴。”
水官这命令是有些莫名其妙了,至少苏昌河并不理解他的用意。
在他说完话的一瞬间,那女子便动了,朝着屏风后的苏昌河走去。
脚步稳健,气息平缓,明显不是一般的女子。
早就听闻几年前提魂殿收了名使者,代号骨吹魂,不属于暗河三家中的任何一家,只听提魂殿的命令,杀起人来亦是毫不手软,且从无败绩,难不成,便是此人?
当真是有趣。
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苏昌河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警惕起来,还一边混不吝地说着:“水官大人这又是何意?我看着很缺女人吗?”
水官却只是笑而不语,看着她靠近苏昌河。
在那只手触碰到肩膀的一瞬间,苏昌河快速地抓住了那只手,用了劲儿要将她拉进浴桶中。
然而她的反应更快,手腕翻转,摆脱了他的桎梏,苏昌河迅速起身,从一旁的置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衣服,旋身间便套在了身上。
系好了腰间的系带,身上的水珠洇湿了黑色的衣袍,紧紧贴在身上,看得出来,这位新上任的暗河大家长,身材还挺好。
苏昌河抬头看去,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轻纱裙,乌黑的发丝只由一根素簪挽起,覆在脸上的恶鬼面具遮去了大半容颜,让人看不清脸,但是却很熟悉。
苏昌河略一挑眉,神色轻挑,上下打量着她,“水官这是要交给我什么样的任务,还用上美人计了。”
刚才二人短暂的交手被水官尽数收进眼底,他朝着里间走来,在女子的身侧站定。
“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若大家长能够顺利完成,那么……”水官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揭下女子的面具,“她,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