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姜凡在将药拿起,警惕的乔子初便看见从门缝中透出来的光影变化,似乎是门口的壮汉要进来,他将药握住收回去,后退了几步,“为表诚意,可否让门口那位兄台莫要进来?”
姜凡在还没答应,门便被推开,进来的并不是那位壮汉,而是一个看着分外俊美的男人,乔子初自认为识人无数,可他也知道,他所见过的这世界上所有的男子都不如这位的美貌,白净的肌肤,和修长的身,墨黑色的头发都被束起,像神佛一样垂着眼睛,外面的雪景将他衬托的不是凡物。
姜凡在看清来人连忙恭敬的道:“公子。”
听这一声,乔子初还以为这就是他素未蒙面的大哥,但是瞧这人也不像只比自己大了两岁的样子,他于是道,“看样子……这是你主子?”
“让乔二公子见笑了,在下嘉平,失礼了。”自称“嘉平”的这位公子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子金贵,而“嘉平”二字让乔子初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的丞相——岳嘉平。
可眼下的情景,他并不能直接戳穿来人的身份,既然这位丞相大人并没有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身份,那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此来讲,装作不知道倒是个可以保命的法子。
还能怎么办呢?任他乔子初怎样折腾算计,在绝对的身份差距面前都是无用功。
故而乔子初道:“那这么说你是乔府的人了?旁系?”
“二公子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聪慧,在下正是乔夫的旁系,李嘉平。”岳嘉平非常自然的穿上了乔子初给的身份,脸上平静,波澜不惊。
乔子初佯装疑惑地问:“不知道是哪一家‘李’?”
久经官场的岳嘉平打着马虎,“反正不是天家的那个‘李’就对了。”
“那这么看的话,李公子的手都伸到主家了啊?不知李公子改变主意来此见我是什么目的呢?”乔子初这个笑面虎“崽”对上岳嘉平这个滑腻的官,说话就东绕一圈西绕一圈,反正这个话就又压回了主线上。
岳嘉平虽然不像乔子初一般笑,但多年在官场中熏陶出来的老谋深算可一点都不少,他道:“乔二公子倒是不必这般防着我,既然我亲自出面见你,那就不再是敌人,可就是朋友了,我们只是想和你合作一下,就是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呢?”
“是不是敌人,是不是朋友,怕是还要看你们给的条件和我的决定,这个班早就下了定论,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我不同意,你可就反悔了,那样可就闹得难看了,您说是吧?”乔子初讲出来的弯弯绕绕让岳嘉平暗暗惊叹,他还以为这乔二公子也就是传闻中说的那般厉害,没想到真人比那传闻传的还过分,九岁的娃娃就把这种弯弯绕绕绕了出来,这不比他家的那位强的多?
“乔二公子说笑了,我们这可不就是条件,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助一二倒是无所谓的,不过是想请你在乔府多多关注关注你们家的将军,随时和凡在讲讲,那个朋友聊上两句,再无其他过分地了。”岳嘉平眼睛看向姜凡在。
可怜的姜管事恨不得将耳朵蒙住,那乔子初不知道岳大人的身份,可他知道啊,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他岳嘉平不仅仅是帝师,也是皇帝亲政之后最为信赖的人,这样的人要关注乔大将军的动向,便是对他有所怀疑,这样换算下来可就可以直接说是陛下不信任乔将军。
可是主子在上,乔子初又给他下了毒,这解药也就他手上有,可怜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的朝着乔子初施以一礼,“二公子。”
“那我可不就没什么好处了。”乔子初还是有些冷的,他往手中哈了口气,然后用力的搓了搓。
岳嘉平平静地威胁道:“若是不愿,我便可叫凡在杀了你。”
乔子初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望着岳嘉平,阴翳地说,“当然可以啊……就是不知道,咱们的姜管事和当朝的……二位加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可以杀了我呢?我这人啊,最不喜欢的就付出了又得不到,但是我很乐意看别人这样,可是我自己不行啊,所以阁下还是想想对我的好处吧?嗯?”
听着这话的姜凡在眼皮一跳,这二公子果真是聪明的紧,就这般也猜出了大人的身份,他僵硬地瞄了一眼岳嘉平,发现他家大人也在瞄他,岳嘉平正了正神色,“好处是自然有的,但是这得看你有多大的野心了。假如你是个草包废物,我给你天大的好处、哪怕是将你扶上皇位,也依旧无用,可要是你是个聪明人,那么我给你一碗甜粥,你也可以将它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所以说来说去就是给不出好处了?所以说……谈判失败?”乔子初
迅速的在宽大的袖袍中摸出了一柄匕首,在姜凡在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飞向了岳嘉平的面门。
可惜岳大人并不是单纯的书生,他单手便握住了匕首,匕首划破空气而产生的气道让岳嘉平的衣摆飞扬起来然后再沉下,而他的手也留下了鲜血,竟然在他浅色的外袍上,晕染开来。
乔子初纵使武功还能看,但是他和姜管事的体格差距还是让他被制住,狼狈地被迫跪在了地上,岳嘉平也被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的剑抵住了脖子,这一连串的变化反倒让姜凡在措手不及。
“不错的布局,这人跟着你们一路吧?”岳嘉平问,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似乎已经看破了乔子初、或者说他身后要挟他的人并不会真的杀了他。
乔子初挑眉笑道:“谢谢夸赞,我也觉得这布局不错。不过,喂!你干嘛非要学杀手那一套把脸遮一半啊?不蠢吗?”
岳嘉平明显感觉身后的人似乎是被气地点发抖,那人闷闷的怼道:“又不是遮你脸上,管那么多干什么,再说急了我走的!能来帮你就不错了,还这么多屁事儿。”
乔子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假:“见笑了。”
“你们二公子给你的命令是什么?”岳嘉平问。
他身后的人老实交代道:“什么二公子?乔子初就和我说必要的时候搭救他一把,只要他没有性命之忧就不需要杀人。”
乔子初叹了口气,“你怎么那么耿直?早知道你这般不说假,我就不该省那钱,把你叫来。”
“我走了,你等死吧。”那位“杀手”言出必行,说走就走,手中的剑直接就离开了岳嘉平的脖子,岳嘉平不费吹灰之力就离间了主仆二人,或者说是乔子初自己离间的。
而一旁的姜凡在麻木了,进俩人是来唱戏的吧?乔二公子看着这么靠谱,他的手下怎么就这般洒脱?说不干就不干了?
可是他突然想到死去的乔酒,又突然觉得他很可悲,那样忠诚的下人因他而死却没有一丝的难过,而这种随性的手下却可以在他的身边活到现在,他都替乔酒不值。
乔子初突然道:“四年前,你爹就是死在他手上,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杀了他吗?不是一直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杀人凶手的脸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认不出来了?你说你地下的冤死的娘会不会觉得心寒呢?木堇。”
这句话让准备当甩手掌柜的木堇停住了脚步,岳嘉平反而疑惑道:“二公子,你冤枉人也得有个限度吧?且不说四年前,就是二十四年前我也不会杀无辜的人的。”
乔子初却道:“可是……我不会说谎的呀,您最好自己想想,四年前的那位开米行的老板,是不是你亲自带兵清剿的?”
大约四年前,乔府先是迎来了乔伯公的离世,再是乔惊鸿故友的预备离开。大概是乔子初尚且年幼,故而安明禹才会带着一家人在临州短居,试问安明禹是何方神圣?他是天底下最具圣名的神医,而其妻子则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二人在酒楼相识,意趣相投,爱情的美满为世人流传。
乔子初对医理没多大的兴趣,这东西于他而言就没什么用处,安明禹就只好送他一些毒,以备不时之需,此为前话,不必要多讲的了。而乔子初和乔酒并非是从小相伴,而是在安明禹一家离开乔府时才被买来的他甚至不知道安明禹这位神医的事,更是不知道木堇的存在。
木堇刚开始就是觉得空宅大院里的孩子可怜的紧,小孩很机灵,也很好玩,就时不时给他送吃的,有时会送钱财,这些都在木家米行的关门和木父的惨死官手结束。
木堇恨当年杀害他父亲的人,于是恨上了朝廷。
而乔子初的话让他怔住了,杀父仇人在眼前他竟然没有认出来,他为自己感到惭愧,他愧对死去的父亲。可是他经过了四年的调查,也知道了事情完整的真相,只是难以承认,从未与乔子初提起过。
他不敢恨,又抑制不住地恨,毕竟那可是他的父亲啊!这种将军与征夫的矛盾心理让他快要疯了。
此时提到米行,岳嘉平也就也回忆起来了,“四年前,我奉命追查木同念的下落,木同念乃是神域国的奸细,多年来一直都在探查我大楚的国防和布兵,四年前抓拿之后未等我审查,他便畏罪自杀了,凶手非我。”
木堇放不下,但是也解决不了,所以他选择跑了。乔子初看着他脚尖一点,随后越上房顶,没有片刻犹豫的离开后,挑眉笑了。
只有没有心结的人才可以更好的为他所用,不是吗?木堇把自己的事解决了,唯一的活在世上的牵挂就只剩下他了,如此,他手里的刀就多了一把。
岳嘉平看他一的奸计得逞的样子,不由得开口提醒道:“你现在可还在我手上呢,不要过于高兴了啊。”
“为什么不可以呢?”乔子初却问。
岳大人没回话,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上京我来过一会,当时不是很赶,故而七日便到了,而姜管事前几天接到我的时候很赶忙,快马加鞭几乎是不休息的,所以一日半便到了渠洲,再过筠州便到上京了,可是我被下药昏迷了,再醒来便在这柴房中,连赶几日却有闲时绑我,所以我猜是不需要赶路了。
“这里是乔家主家了吧?不是主家就是在上京了。我那位名义上的爷爷给的时限应该是七日,小童说我昏睡了一日,算下来过了五日,今明两日是给我教训的,第七日就要把我转送出京再用马车光明正大的接入京……没错了吧?姜管事?”
姜凡在去看岳嘉平,等着他的讯号回话,岳嘉平微微晗首,姜凡在才道:“一分不差,现在在岳……李公子的私宅中,您是要休整一日还是即刻出京?”
“即刻吧,我好怕呢!”乔子初道。
姜凡在:“……”
岳嘉平淡淡道:“有件事你可得注意下,你在临、渠二的名声可是传去上京了的,尤以诗歌《金佳孤》和书作《风雅集序》为佳传,故此上京的公子们可要让你难看了。”
乔子初本就是个好事的性子,如此更是觉得好极了,扬名的机会他不受白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