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杀我,别杀我!”他的精神终于濒临崩溃,疯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狼狈地倒在那满地的血泊之中,不断向后倒退,使得这片血泊溅起层层波澜。
他原本的毛发早已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黑色、红色、棕色交织在一起,在他身上形成一块块模糊不清的斑块。他那断掉的左手还在汩汩冒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缓缓靠近的剑。
嘀嗒!
一滴鲜血完美地绽放成一朵血花。
辰颐竖起食指,“嘘,安静点儿。我在清理垃圾呢,垃圾可别吵吵,懂了没?”
“你这个疯子!疯子!辰颐!辰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宗主定会将你千刀万剐!他一定会把你——”
咚!咚。
两下沉闷的声响,他脖子上的东西在地上弹了两下。
“都说了,垃圾要安静。”辰颐不满地皱起眉头,随意地挥动了一下剑,这堆处理好的“垃圾”便被他的韵力提起,扔到了一旁一米高的“垃圾堆”上。
“这便是最后的垃圾了。”
炼狱站在不远处。
血泊避开了他所站的方向,朝着四面八方肆意流淌,唯独他的脚下留着一个干净的圆圈,一尘不染。
“小友,”辰颐握着自己的剑,静静地看了几秒,“你也不来帮帮我,这些垃圾虽说好清理,但我独自处理,还是略感吃力的。”
他的目光幽深,踩着血泊缓缓转过身子,静静地凝视着炼狱。他手中的剑微微晃动,似乎在思索着,眼前这人究竟是“垃圾”,还是一同清理垃圾的同伴。
周围似乎传来了树叶摇晃的沙沙声,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肩上,炼狱紧紧地咬着牙龈,满心不耐地说道:“就这种程度也需要本小爷帮忙?”
辰颐安静地打量了他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说的也是。”
压力如潮水般退去。
炼狱的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松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些垃圾清理完之后呢?”
他的视线扫向那些面容扭曲的“垃圾”,那些满是怨恨与不甘的脸层层叠叠,最下方的脸已经在缓缓化作白光消散,点点圣洁的光芒与那肮脏扭曲的“垃圾堆”混杂在一起,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眯起眼睛,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适感。
会给你们报仇的……别盯着我了……
“等,”他的笑意毫无虚假之感,“等就行了。不过需要等不少时间,在此期间,想和我去看个东西吗?”
啥玩意儿?
炼狱的肌肉紧绷,随意地点了点头,“好啊,你带路。”
辰颐毫无防备地走在前面带路,这似乎是一个绝佳的偷袭时机——但炼狱心里清楚并非如此,这家伙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偷袭只会带来更为痛苦的死亡。
这一点,某只猫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为他做出了亲身示范。
跟在那家伙身后,炼狱的表情愈发震惊,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建筑,以及前面那个浑身血气的人,十分确定自己依然身处浣沙城中。
但为何会这样?
从这条道路开始,茵茵绿意逐渐显现。起初,它们只是在屋瓦之间、墙砖缝隙间一闪而过,炼狱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很快,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绿意爬满了无人居住的房屋,爬满了勉强可称为岩土的地面,一簇簇不知名的花草在这里蓬勃生长,仿佛有谁将几十年的时间压缩到了短短半天。
随后炼狱很快发现,这些植物的分布似乎有着某种规律,越是朝着辰颐所带领的方向前行,周围的植被就越发茂密。
道路边上有一株格外粗壮的幼苗,似乎是某种树木,在它周围的植物也生长得格外茂盛。
炼狱看了一眼,他记得,那里原本应该躺着一只个头不高的猫。在辰颐杀死了和他一起的大块头后,那只猫疯狂地叫嚷着辰颐疯了,叫嚷着申族不会放过他,叫嚷着他这是在背叛步宗。
然后,就在那个地方,被辰颐一剑从头顶开始劈开,各种脏器混合着鲜血洒落一地……
呕。
胃里一阵翻腾,炼狱抬手捂住嘴巴,不愿再去回想那时的场景,脸色阴沉地跟着辰颐继续前进。
他已经想到了,这绿意的尽头是什么。
那是一棵比周围房屋都要高大的大树,翠绿的叶子在沙漠的风中摇曳,洒下的树荫下郁郁葱葱地生长着比一路上所见都要旺盛的植被。
炼狱一路上都低着头,以至于走到面前时,才看到这棵本不该存在的大树。
树上还结着艳红的果子,有些掉落在地上的草丛中,那红色在绿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垃圾消散一些,”辰颐已经走到了树下,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树干,那宠溺的目光犹如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它们就能生长一些。”
“等垃圾都消散完了,它们也应该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了。”
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弯腰捡起旁边一颗掉落的果子,在炼狱颤抖的瞳孔中回过头,将果子扔向他,“饿了吧,先吃个解解渴。”
轰!
猩红的煞气骤然爆发,将那颗被丢过来的果子碾得粉碎,连一丝残渣都未留下。血红的纹理从衣领处蔓延而出,沿着脖子,一直延伸至他的眼眸之中。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忍耐,等待……所有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彻底崩溃,他不想再为了永绝后患而继续等待下去,也已经无法再等待下去。
狗屁的蛰伏等待!去他妈的斩草除根!那根本就不是他炼狱的作风!!管他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见一个杀一个便是了!
煞气翻涌的瞬间,地面中缓缓冒出不少漆黑的气体。那些似乎被植被压制消化的怨气、恨意以及不甘,被炼狱这同源的煞气所引动,迫不及待地融入那煞气之中。
一道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不再是恶鬼,而是一位身披黑甲,双眸血红的将军。他手持长枪,头盔下的面容是一团模糊的黑气,甲胄的缝隙中不断有缕缕黑雾飘出。
辰颐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了然,“你也是垃圾。”
“你个老东西,”炼狱的声音中似乎混杂了许多其他的声音,带着令人畏惧的多重混响,“本小爷这就让你看看——
谁才是那个垃圾!!!”
轰!
在他说话的同时,那黑雾萦绕的长枪已经刺向了辰颐的眼睛。他想要看看,这个毫无人性的老家伙,在尝到自己施加给别猫的痛苦后会变成何种模样。
对,对,就是这样!
折磨他!别让他轻易死去!
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砍断他的四肢!
杀了他!!!!
奸诈的、愤怒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在炼狱的耳边炸响,血色的纹理遍布他的全身,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形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铛!檫!
剑挡住了枪尖,随后炼狱笑着,疯狂地笑着,压着手中的枪狠狠地向下滑去。火光在武器之间迸发,在猝不及防之间,他的枪切掉了辰颐握剑的四个指头。
剑掉落在草丛里,连同那几根断掉的手指。
“哈哈,哈哈哈哈!”
枪捅进辰颐的胸口,炼狱发了狠地用力,直至一半的枪都穿过了他的身体,直到自己握着枪的手顶到了辰颐的胸口,直到穿过他身体的那半截长枪刺穿了后面的大树。
他这才停下来,带着一种异样亢奋的表情,盯着从辰颐胸口浸染过来的鲜血。
辰颐暂时没了动静。
他松开手,看着被钉在树上的那个老家伙,咧开的嘴角陡然落下,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下手轻点!叫你轻点!
他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像拍苍蝇似的挥了挥身边的黑气,双手抓着枪准备将其拔出。
“小友……”
翠绿的藤蔓如蛇一般缠住了他的双手,炼狱抬头看去,辰颐依旧是那副毫无动静的模样。
沙拉拉……
树叶不停地晃动着,那苍老而平静的声音依旧在说话,“小友。”
炼狱凶狠地朝着四周张望,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猫,“滚出来!”
突然间,他注意到脚下变得十分阴暗的草地。
他猛地抬起头,数不清的枝条正静静地悬在他的头顶,而那个不属于辰颐的声音从密密麻麻的枝条中传出,“你要疯了。”
那是……
桓沙渡厄的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