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段落而言,他喜欢季柯,就是要冒着被列祖列宗魂灵打断腿的风险在家族祠堂下三拜九叩,秉段家世代书香之礼,奏一生琴瑟和鸣。
生活细水长流,不经意又或是刻意的对视,偶然间作出决定的心照不宣,习惯性的接触、贴近、拥抱,渐近的心跳总是热烈,在耳边明晃晃诉说着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柴米油盐,衣食住行,那些听起来枯燥腻味、令人头痛的交往生活在与自己灵魂契合的爱人的陪伴下尽是温柔的人间烟火。
可以是某个瞬间突然冒出的念头,半夜拉着爬起来看恐怖片,可以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携手在夕阳下观摩当地人跳大神,察觉到对方有些无语的时候一个亲吻就能哄好,又或是什么也不做,单是被学业工作环绕,深夜端上的热牛奶,无奈的劝阻少熬夜,尽管那人不会听。
这般亲热为什么还会渐渐离远?
后来的段落才意识到,大抵是他身上多了更多的责任和与人间越来越多的纠葛。
大抵是季柯近乎病态的占有,越来越无法克制的欲望。
那时两年后的段落已经是s大民俗研究院客座教授,教导学生最喜欢带他们深入实地考察,实践出真知的理论在他们老段家是永远的真理。
看着他手下的学生手忙脚乱的查资料,段落叹了口气,"准备一下,下个月带你们去云南。"
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好啊!"
"段教授最好了!爱死段教授了!"
段落虽然被这欢呼声吵得头疼,但也乐得看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
他一向喜欢带他的学生们去他曾经到过的地方,既是出来实践扩阔视野,也更安全,免得发现他当年的状况。
段落兼任某些警局分部的特邀专家,少不得要陪办案组出入案发场地,一来二去,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连着几星期不回家都是常事。
段落足够优秀,在自己领域一直都是闪闪发光的天之骄子。
他有自己的追求与理想,遗憾与坚持,在这个人间里明媚鲜活。
而季柯不一样,季柯并不喜欢出门,和人有太多交流,他总是保持着游离于世俗之外的一种状态,也只有段落回来时才会有踏入人间的实感。
对于段落的忙碌,季柯一直扮演着等待的角色。
也因此,段妈每次过来少不得要阴阳几句段落。
"人季柯像贤妻良母,而你,我的儿子,像个整晚都不着家出去鬼混的渣男。"
"也就季柯纵着你,换个人早离婚了。"
段落缩得像鹌鹑,这听起来确实取决于现实。
自那后,他每次出门都尽量减少在外面的时间,除非遇到那种特别棘手的案子。
季柯每次送他出门都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段落问起时又摇摇头,转而关上门。
日子还算融洽,至少在外人看来如胶似漆。
直到发生意外,那晚的ICU第二次躺进了段落。
段落所负责的项目需要他们深入南方的山村,因这手头的资料太少,进度寸步难行,段落决定亲自去一趟,他前几天发现他被办案组委托调查的资料也恰好和那村子有关。
原本一切顺利,在当地祭司的热情欢送下准备离开时,村里的-个男人突然跳起冲向调查组的一个女学生。
段落就在旁边,下意识为那学生挡了一刀。时隔多年,又躺进了ICU。
所幸并无大碍,段落自认为算命大,只是脖颈带着的碎玉在慌乱中摔成了两半,不知掉在了何处。
躺病床上的段落最发愁的是怎样面对季柯,季柯柔弱又敏感,他真的看不得季柯黯然神伤。
病房外守着被救的女学生,一晚上眼都快哭瞎了,她低着头不敢面对即将到来段教授的家属。
明明是她自己为了得到更高的学位,死活缠着要去的,却差点害死了段教授。
季柯早就知道段落会出事,在段落受伤消息刚传出去的时候就来到了当地的医院。
被救的女学生听到脚步声,抬头小心翼翼抹眼泪,来人的长相相当惊艳,但她不敢和他对视。
唐卿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危险的敏锐察觉让唐卿萌生出了要逃跑的欲望。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温柔的人会有这么恐怖的气场?
季柯收起目光,没理她,径直走向病房。
听到开关门声的段落下意识往门口看,"季柯?“来那么快吗?
季柯眉间带着浓浓的戾气,温柔的表象仿佛被撕裂。
季柯沉默地走上前,冰凉的手指贴上了段落的脖颈。
段落隐隐察觉有些不妙,突然的窒息迫使段落从平静表象中回神。
季柯居高临下看着他,"段落,你要想死就告诉我,我亲手掐死你就够了。“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被窒息感淹没的段落知道季柯是认真的。
他很少见季柯这样,记忆中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好像和现在倒是很相似。
段落瞳孔变得涣散,求生的本能迫使他艰难的摇头。
季柯眼眸晦暗不明,贴着段落脖颈的手指感受着动脉传来的跳动,温热的血液在里面流淌,冰冷的指尖逐渐染上活人的气息。
这般脆弱濒死的姿态真是漂亮又禁忌啊。
段落,如果你会离开我,请一定要让我亲手结束你。
段落大口喘着气,罪魁祸首轻轻拍着他的背,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靠在了季柯怀里。
段落怔愣着,感受到耳边微痒的触感,伸手轻轻抓住,是季柯的发丝。
他抬头,像是才发现季柯留了长发。
"你留长发了?"段落鬼使神差地问。
"才发现吗?不忙你那实地调查了?"季柯冷冷地回,现在的他对段落没什么好脸色。
段落用指尖慢悠悠卷着季柯的头发,察觉气氛有些僵冷,加上自己有错在先。
好半晌撑起身,求饶般在季柯唇间落下一吻。蜻蜓点水,完全不够。
季柯眼底晦暗不明,待段落向后退时才纡尊降贵将人拉回来。
段落跪趴在他身上,因为失血过多皮肤冷白,在医院本就惨淡的灯光下显得病态。
指间无意识地穿过季柯的发丝,微抿着唇,唇色因刚刚的亲吻饱满粉嫩。
宽松的病号服在折腾中松松垮垮,从季柯的角度能轻而易举地看清段落精瘦的身材,段落自前些年落了病根身子骨就不好,季柯再怎么调理,段落身上愣是一点肉都不长。
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所有的敏感点,这具身体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令季柯痴迷。
段落的 美色,段落的情动喘息,段落的一切,他都想要。
季柯敛眸,眉眼的泪痣展现出极具侵略性的美,轻轻抬起段落的下巴,在段落小心翼翼地目光下重新吻上。
热切的唇齿交缠中,段落一时顺手,扯下了季柯挽着的发带,发丝自然滑落到脖颈。
季柯贴在他腰间的手突然用力,在一阵颠倒中段落重新躺倒在病床上,柔顺的发丝撩过他耳边,被迫完全陷在季柯引导出的情欲。
因为段落身体有伤,季柯没再进行过分的动作。段落一时脱力,躺在病床上轻轻喘息。
"段落。"季柯轻声唤他。
段落抬眼与他对视,却惊恐地发现那双原本只有温柔隐忍的眸子里,现在是不加掩饰的偏执和浓烈的掌控欲望。
"答应我别再乱跑了"
"真的…
"已经够久了。"
段落移开眼,觉得季柯今天太不对劲了,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沙哑地回了一个字,"好。"
待安抚好段落,季柯的目光看向了门口紧张的少女。
唐卿一直走在门外,她不适合留在这里,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段教授那个漂亮的家属轻声走出,唐卿用颤抖的嗓音问,"教授…教授怎么样了?"
唐卿感受到,又是那种冷漠到极点的视线,季柯倚在墙上看她,淡淡开口,"他没事"
唐卿像脱力一般扶着墙坐下,"那就好。"
"为什么被袭击的人是你?"
季柯走近她那双蛊人的眸子里没一点温度,却能轻易勾出唐卿的难言之隐。
唐卿回忆时情绪变得失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他、他突然冲出来的…"
"突然冲出来?"季柯轻笑,"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仇恨?"
"我不知道…我真的…"唐卿咽了口唾沫,颤声道。
"你走吧,不用再来了。"季柯阖眸,转身回去。
"我会做些什么的…只要段教授需要,我什么都愿意做。"唐卿突然在背后喊。
没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