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舍不得

少年胸膛起伏，牙关紧咬，双目通红。他讨厌这个人！讨厌这个妨碍母帝和师父的人，讨厌这个总假惺惺关心他来讨好母帝的人，讨厌这个爹爹讨厌的人，讨厌这个会时不时欺负涂山父的人。手里紧拉着弓，松开箭射出的那一瞬，他还是闭上了眼睛。一股灵力在前方波动，皓翎守睁开眼睛，见到了掉落在地的箭，对面的人毫发无伤，他转头看向灵力波动的来源。

“涂山父。”

涂山璟放下方才施法的手，对着孩子暖声道。

“守儿殿下，你爹爹不是说了，在宫内不能乱玩弓箭吗？”

皓翎守缓缓放下弓箭，低下头，咬着牙。

“涂山父，你干嘛帮他？他以前还常欺负你呢！”

涂山璟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玱玹，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五百多年了，他们这三个后夫，早就斗腻了。大荒三个国都能相安无事，后宫三个人也没那么多事可以吵。说到底，不过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再热烈的感情，经过岁月，经过茶米油盐、家长里短，慢慢的，也成了细水长流的亲情，也就不会那么计较、那么激动了。涂山璟又看向孩子，对着孩子温柔一笑。

“守儿殿下，想不想看看涂山父的狐狸尾巴？”

脑子嗡嗡热的少年眨巴着眼，有些迷迷糊糊的被老狐狸带出去，又回到了永安宫。

“殿下喝杯茶吧。”

紫荆给两人上了刚泡好的茶还有点心。两位主子举止端庄优雅的品茶。

“我和你娘第一次见面，是在你娘的一百岁生辰宴。我代表涂山氏前来贺寿，只是遥遥看了一眼，没什么印象，但我记得整场生日宴，那皓翎王姬的身边都站着西炎王孙。”

涂山璟喝了口茶，又吃了口点心，昂昂下巴示意孩子也动动。

“后来，每十年一次的生日宴上，也大多都是如此。皓翎王身边站着他的外甥，皓翎王姬身边站着西炎王孙。”

清水镇前，涂山璟对皓翎王室的事情的了解仅限于大多人了解的一样。

“你娘小时候被你爷爷保护的很好，没什么心机，心直口快，有时候说话难免得罪人。都是西炎王孙弯腰舍面去替她道歉，赔礼赔酒喝到吐，也不让你娘受一丝委屈，如同你爷爷宁可赔上十来箱黄金也不用你娘去道歉一样。”

只是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如今都不年轻了，不是儿孙满堂，就是闭关等死，没什么时间嚼舌根。何况，阿念是女帝，威望上佳的帝王，没人闲着没事去说她以前的黑历史。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我真正和你娘认识是在清水镇。那时，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是你娘救了我，和你小夭姨照顾了我整整三年。”

这个事情皓翎守倒是有听说过。他还听说，娘原本还想让涂山父和小夭姨凑一对，小夭姨直到现在都不肯坐在距离涂山父的一仗之内。

“那三年我有两年是下不了床的，他们没进来，我就只能透过窗户看看、听听。即便这样我还是看得出来，西炎王孙特别照顾皓翎王姬，因此爱屋及乌，对我、你小夭姨还有她的几个朋友也照顾有加，慷慨解囊。”

爱屋及乌，爹爹、涂山父，他们对他不也是爱屋及乌吗？

“有一天晚上，海棠匆匆来找你小夭姨。她说，你娘受伤了，是替你西炎父挡箭导致的。”

皓翎守松开了手里的杯子，两颗眼睛瞪得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涂山璟。涂山摸摸自己左手臂的一处。

“你娘的这里，是不是有一道疤？”

皓翎守看看涂山璟摸得地方，又摸摸自己的手臂，又回想娘的手臂，他垂下了头。所以，母帝她，曾经也是喜欢过西炎父的，是吗？能以命相互的喜欢。

“这件事后来是以你娘和你姑姑达成共识收场，你如果想知道更多，你可以问问她们。”

涂山璟适时的缓一缓气氛，让孩子可以消化一下。

“涂山父，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师父才是勾引我娘的外室吗？”

“当然不是。你也不可这么说你师父。”

这孩子到底都是去哪里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想说的是，这世间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不是非爱即恨。更多时候是灰，是爱恨交加。你娘在乎你师父，但也在乎你西炎父，无论是谁受伤，她都会难过的。”

皓翎守抬起头，认认真真的望着面前的长辈。

“西炎王夫方才说的都是真话，他和你娘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很多你想得到和想不到的事情。他们也曾一度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最后的最后，他们都不忍心真正伤害对方。”

是啊！娘是帝王，她如果真的想除掉西炎父，易如反掌。爹爹、姑姑、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可皓翎守还是垂死挣扎了一下。

“母帝不过是不想得罪西炎罢了。”

涂山璟点点头，给予孩子肯定。

“这话没错，守儿殿下有在好好学习。”

但，不得罪西炎，方法还很多，比如，上万俩黄金什么的，免五十来年商户交流税什么的。说到底，母帝还是舍不得西炎父死的。皓翎守努努嘴，又去抱狐狸了。

“小狐狸，母帝的心就是个榴莲，都是尖尖。爹爹是、师父是、涂山父是，连那个讨厌鬼也是。不过，她还是最爱我了对不对啊？”

爱屋及乌，爱屋及乌，既然娘舍不得他死，那他就不杀他就是了。师父想必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甘愿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名分。还有爹爹，就他那狠劲，要是想弄死西炎父，他早就是一捧灰了。还有涂山父，虽然武力值不高，但脑子聪明，想悄无声息做掉一个人，不难。

西炎父能活到现在，恰恰是因为，母帝在乎她，其他人又在乎母帝。切！到底是个来投靠的丧家王子，没用。讨厌了这么久的人，皓翎守是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改变想法的，怎么着都得找理由唾弃玱玹两句，心里才舒服。

…

皓翎守离开永安宫不远就看到了自己爹爹靠着宫墙站在那里，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

“爹爹不是去看表妹了吗？”

这表妹说的是防风意映和金天噐的女儿防风扶君。这名字取得也是相当直白了。不过，这位皓翎未来的辅佐之臣如今还是个小娃娃，才开始会喊舅舅的那种。相柳每每听了就宛如听到当年的小守儿喊他爹爹一样，九个脑袋都乐开了花。可惜，孩子大了那是手也不嫩了，声音也不软糯了，就一臭小子。

“爹爹~~”

皓翎守在爹爹的死亡凝视下，只能软声卖萌，可惜，没以前管用了。

“别。你妹妹那年纪撒娇有用，你这个年纪撒娇，你爹爹我九个胃都难受。”

好嘛！九个脑袋不开花就算了，还九个胃都在翻腾。相柳望着瘪嘴的大儿子，叹了一口气。

“说了多少次了，放箭的时候不能闭眼。”

“那爹爹不也让我练习闭眼射箭吗？”

皓翎守小声嘀嘀咕咕，相柳磨磨牙。你看你看，长大了就不可爱了，还会回嘴了。相柳望着不服气的好大儿，又叹了一口气。

“你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查到皓翎王后的身世，整理成完整一份摆在她面前。哪像你，这么大张旗鼓还零零散散的。”

守儿冤枉啊！他都是变换容貌身份私下查的好吗？就一个紫荆是涂山父的人，他才没费这种功夫的。

“那不是母帝不让人能查嘛！”

“你太尊爷爷就让人能查了？”

守儿终于服气的闭上嘴。好吧！自己的能力确实有待加强。其实相柳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是，皓翎守是到了有能力查真相，也有权利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走。”

相柳忽然转身，抬脚就往前走。

“去哪里？”

皓翎守下意识地跟上去才一边问道。

“大海。”

相柳没有回头，只是说了这么两个字。守儿缓缓升起笑容。去海里，去海里可以说秘密，也可以放松心情，这是他们父子俩的默契。

…

就在相柳带着孩子去海里玩的时候，阿念这边收到了听起来是大好的事，但也很有可能是噩耗的消息。

“父王愿意见我了？”

阿念又惊又喜的再次和海棠确认。

“是。太尊想见您和蓐收大人，也让人传了西炎王夫。”

可再次听了海棠的回答后，那喜又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

“可有传守儿？”

海棠摇摇头，谨慎回答道。

“没有，还没有。”

阿念微微松了一口气。没有传王储，应该还没有吧？还没这么快吧？蓐收伸手握了握焦虑不安的人，暖声安抚。

“没事，师父想你了而已，你快去换身衣服吧！海棠，替陛下更衣。”

蓐收微笑着目送被海棠带去更衣的人，直到她们离开后才收起微笑，也跟着离开东宫。师父没有传守儿，很可能是因为，他不想传王储，而是传孙子。而师父传他们三人，是传皓翎女帝，皓翎重臣，和西炎王子。

小作者守儿：原来搞了半天，我妈是个海王。

#小作者阿念：想抽儿子。

小作者守儿：但我还是爱你der!!!

#小作者3+1夫：我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