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她去世了。
那一天,她就坐在湖边树下的长椅上,端庄、和谐而美丽。
她的颈上,戴着那颗未完成婚约的水晶石。
在众人的惊愕中,我把我装着采访结果的纸袋交给了总编,纸袋里只整齐地放着一本画集——《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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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他们的婚约可以是一场无痕的雨,不必停留在她心上。他竟以为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就是对她好?!”
对面那男子,安静地看着我咬牙切齿地控诉着。
“他才二十岁吗?他太冷酷了——对她,和他自己!”
“我想……”
骂累了,我静下来一阵,再次转头触摸咖啡屋那凉凉的玻璃:“我也会爱上他。”
“……”他在我的游思中不语,右手伸过桌面,轻轻拨开我前额的发丝,纵容我的神游。
“我曾问她,如果没有遇到他,她会更快乐,还是更寂寞。”
沉默许久,我不再冲动地开口。
对面的人低头转动杯沿:“她怎么说?”
“不知道——她说——但,一定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他们假如没有‘背叛’,他们的生命将毫无意义一样。所以,她走了他的路。她为他守了一生。”
“那么,”他抬头,慢慢问我,“你得出结论了吗,她孤独吗?”
我回忆着她的祥和美丽:“她幸福。”
我们又陷入一阵沉默,彼此都像在想着什么。
“今天,”我忽然意识到,转头看他,“我的话似乎比你多?”
他仍旧淡淡地笑,不答反问:“什么时候结婚?”
我一愣,惯性地喃喃重复:“今天又不行。”
“……”他又不动声色地向我笑一下,指指我未动的咖啡杯,示意我关照一下它。
是谁说的?咖啡是成年人白天的酒。
所以他笑我是个不喜欢酒的“酒鬼”,我当时觉得那只是个梗。
我依言埋头在杯口上,感受着淡香入口后的热烈,似乎,我真的……?
“明天吧。”
我抿着杯口突然出声,惊动了我们两个。
“……”
他又不动声色了,只静静,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好像在爱他呢!
我忽然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是的,我睁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我一直在爱着眼前这个人。
似乎太在乎了,在乎到怕自己对他的依赖超过了他对我的,怕得——以至于封闭了心。
而他?
我猛然再次看他,看他脸上极有耐心的微笑——
他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他的不动声色,是在等我去发现自己?……
这家伙啊!他简直……
他发现了我终于的发现,接过我手中的杯放到桌上,拉起我:“走了。”
“去哪?”我愕然。
“准备婚礼。明天,我们结婚。”他难得正经而高深莫测地回头。
“……”这,个,男,人!
我发疯,他也陪着我发疯!
我看向他,无奈地与他对视着笑了。我也很幸福。
走出屋外,天上又飘下了细细的小雨。凉凉的,却不冷。
他撑开伞罩在我头上。
“别打了吧。”我仰头轻轻问他。
“……”他了然地点头,便合上了。
“你之前说得对,这是真正的雨。”
我淡淡地,像是对他说,又像自言自语。
回头望去,那路边槐树的花叶上滴下雨滴。
雨落在地上,怎么会没有痕迹?
似乎,有雨珠轻轻从叶片滑过。
一滴,
两滴,
三滴……
作者:维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