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族人小孩笑着拿走她手里的果子。
“傻悠悠，这是苦楝子，不能吃的！”
纪伯宰却蹲下身，擦掉她的眼泪，又摘了一颗同样的果子。
他当着她的面，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记住这个味道。”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它能让你清醒。”
“比甜管用。”
小悠悠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停住了哭泣。
他陪着她辨认百草，听她母亲温柔的告诫。
“悠悠，这是断肠草，剧毒，误食了会死的。”
小悠悠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株开着素白小花的植物上，带着一丝怜悯。
等妇人走远，纪伯宰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株断肠草，声音很轻。
“他们说它有毒，是因为他们弱。”
“弱者才会死于它的毒。”
他一字一句，像在陈述某种真理，“强者，用它来杀人。”
小悠悠惊讶地睁大双眼，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出了某种被颠覆的光。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午后，纪伯宰背着她在沙滩上奔跑，追逐泛着白沫的海浪。
海风吹起她的发丝，小姑娘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声音闷闷的。
“大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她安静了一会，又问。
“永远吗？娘亲说，成了亲，才能永远在一起。”
纪伯宰的脚步停住了。
他将她轻轻放下，让她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则单膝蹲下，视线与她齐平。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还没有后来的颠沛与漠然。
“好。”
一个字，是他成年神魂许下的，横跨虚实的诺言。
“等你长大，我来娶你。”
他抬手，指腹拂过她稚嫩的脸颊。
“到那时，我的一切，都归你。”
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然而这抹笑意还未散去，纪伯宰眼前的世界便开始褪色。
风声、海浪声、她的笑声，都在飞速远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大哥哥！”
小悠悠脸上的笑容凝固，惊慌地伸出手想抓住他。
纪伯宰想回应，却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无法被触碰的虚影。
他看见她疯了一样在花海中奔跑，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一遍遍哭喊。
“大哥哥，你出来！”
“你刚刚还说要娶我的……”
“你骗我……”
他伸出手，想为她拭去眼泪，神魂却径直从她颤抖的肩膀穿了过去。
他被修正了。
连同他为她编织的幻梦，一同被这个魂境无情抹除。
下一瞬，火海从天而降，吞噬了一切。
那些他刚刚还陪她辨认过的灵植，瞬间化为焦炭，发出凄厉的尖啸。
族人皮肉烧灼的焦糊气，灼烧着她的皮肤，也一并烙在了纪伯宰的神魂之上。
他看见柔弱的母亲将小悠悠推进一枚空间种子，眼神决绝。
“找到忘忧草，活下去！”
而后，是无尽的黑暗与孤独。
那一刻，他也回到了沉渊。
她的家园化为灰烬，在颠沛流离中挣扎。
他的尊严被踩入污泥，在无边炼狱里求生。
她抱着快要枯死的忘忧草，在冰冷的风中哭到失声：“大哥哥，我好想你……”
而他在自己的地狱里，将所有恨与不甘悉数咽下，不曾发出半分声响。
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他与她承受着同一种酷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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