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实地调研的工作是怎么也轮不到萧宴来做的。
结果信息收集部负责晖星这个项目的小组几个人请年假溜去度假了。虽然说晖星也不坏吧，但一想到那几个家伙现在正带薪躺在65光年外的湛蓝星的一望无际的沙滩上，萧宴就有一种很强烈地想撂手不干的冲动。毕竟这个项目，高收益但也高风险，当被上级委托成项目主负责人时，萧宴觉得脸上的笑容都更假了几分。
他萧宴也算是自家星球上的一个奇迹人物了。少年成才，16岁便被选拔到地球接受高等财经规划教育。18岁被录取进入西轨道公司。现在啊，小天才也只能乖乖为公司干起记者的工作。
谁叫他还是不放心下属去干。实地调研听起来不过是到处看看的观光好事，实际上，如果想要抓到可以让你在谈判桌上逆风翻盘的风向标，就需要深入的，耐心的考察，调研。
萧宴好歹也在信息收集部待过一小段时间，实在不放心把这件任务交给几个赔笑的油嘴滑舌的下属。那就只好亲自上阵了。对于信息收集部这批“专业人士”，什么在酒吧蹲个两小时只为见证一则毒品交易，在不明网站上登个自己的假信息再混入黑帮总部这类的……家常便饭啦。比起叫他们记者，不如说他们更像特工？
萧宴还没有热爱工作到这种程度。充其量，也只是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走过每一条小巷暗道，在每一个酒吧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顺便一提，他现在叫“彦萨德先生”。
又是一个晚上。歌颂者酒吧里已经聚了很多人。这是一个稍稍远离市中心的小酒吧，从各个世界来的富豪们在卡座上吞云吐雾，名贵的酒被整瓶整瓶地搬上桌子。电子烟头被随意地扔在酒杯中，滋滋地熄灭。
腕带抬起，酒吧跳动的营业额又多了几个0。
几个衣着像是破布的男人，待富豪离开，马上冲上去将酒瓶里剩余的酒蚕食干净。桌上剩下的几块饼干也不能放过。
萧宴看得皱了皱眉头。
“这位先生要喝些什么？”酒吧老板围了一件饱经风霜的灰扑扑的围腰，一口黑牙露出来，对着萧宴痴痴地笑。
萧宴一手默默将腕带上的账户调成个人，一边朝老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假笑，“一如既往，碎云屑酒，加冰。”“好嘞。”老板舔着嘴走进内间，很快拿来一瓶白瓶酒。所谓碎云屑酒，顾名思义，其主要原料就是云屑矿。这是一种产自白原系星群的矿石，当时开拓的先遣部队到达这一片白茫茫的星群时，几乎以为到达了另一片南极。然而这些“白茫茫”不是冰雪，而是地底矿石的具象化。肆意疯张的白晶色矿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二次能源革命的爆发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种矿石被认定为不能作为燃料供应。科学家们试遍了一切组合，可矿石在空气中暴露太久就会自然挥发。一颗颗泛着白光的矿石就像云的一角。
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不过它作为第一种可食用矿产，倒是在食品领域找到了它自己的位置。和碳酸反应后，它会挥发出细腻如棉花糖的口感，和氯化钠及其他几种元素叠加后，味道会更加猛烈。加上特定搭配，这种碎云屑酒口感清爽，然而不醉人。是唯几款无酒精酒品中的不二选择。
“老板很懂行嘛。”酒吧老板抬手，熟练地为萧宴倒上一杯。
“您以前来过？敢问尊姓大名。”老板很擅长与人攀谈。
“叫我彦萨德就好。”
“不知彦老板懂酒……是否懂人？”老板凑的近了些。
萧宴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抬手付了钱，端着酒杯离开了吧台。“什么人啊，跟和尚一样滴腥不沾。看着也不老啊。”老板的嘀咕被萧宴尽收耳内。
转念一想，这种暗网产业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命题。他转身往回走。
“哟，彦老板，改主意了？”酒吧老板笑得献媚，“来来来，这边选。”
萧宴抿抿嘴，考虑着一会儿该怎么和那位“一夜情”小姐解释。老板看出了他的犹豫，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男女都有。”
……好像理解错了。
那将错就错吧。萧宴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滑动着已经有些触控不灵敏的页面，“有推荐吗？”
老板嘿嘿地推销着，“老板啊，感觉你也就十九、二十岁的样子，血气方刚啊！要我说必须是‘小三角’，好评率100%。”“那就他了。”萧宴没听他的话，手在口袋里蛄蛹着，开启了录音。
“一小时100，您这边走。”
昏暗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光线很弱，萧宴拉开窗帘，可是窗帘后没有窗户。床头的台灯成了唯一的光源。在门被关上后，这光显得更加微不足道。
老板推进来一个瘦瘦的少年。
萧宴看不太清来者的脸。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也好，给了他更多时间考虑怎么让少年说出更多信息。
少年见他不为所动，手揣在兜里走近，凌乱的头发遮挡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直接开始吧。”
他身上很烫，抑制不住地抖。萧宴冷静地拦住了他脱外套的手。
“嗯？”少年不解。一般的客户都是迫不及待地扑上来，眼前这位异样的平静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况且……他看着也没比自己大几岁。
“彦萨德先生……”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混杂着沙哑的嗓音，也并不很违和，“您想让我做什么？”他也不确定这位客人的来意，但他周身的磁场让少年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
“问你一些问题，不用紧张。”
萧宴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温柔一点，试着忽略他身上不断散发的热量。
少年的声音让萧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是他又看不清少年的脸。
“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你叫什么？”
少年阴沉着脸，“你想干什么。”
萧宴侧过头，“连名字都不能告知吗？”
少年沉默着。
很谨慎。萧宴轻微地叹气，不好打探。
“那你为什么叫小三角？”
房间再一次在他的问题后归于沉寂。少年好像在衡量这个问题的重量，他抬眼，打量着面前人的轮廓，要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一丁点企图的线索。然而他只能看见一双闪烁的眸子。
“坐下来说吧，搞得跟审讯一样。”
少年像是没有听见。
片刻，他终于闷闷地开口，“因为左胸上有一个三角形印记。”
萧宴对于终于撬开了他的嘴的愉悦一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早该想到的。
三角形印记。
他也有一个。猩红的倒三角形，刻在心脏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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