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作者是的，这玩意是中秋的贺文
冤种作者emm，我不行了
寻寻觅觅，岁岁年年。 ——题记
-
素月分辉，庭下积水空明，婆娑树影。
倾手，木杯映月，波澜起。手中木刻小壶置石桌之上，唐欣敛眸凝着身前的木杯，不觉出神。
“小唐欣，你在想什么？”
光影一暗，唐欣抬头，正见殷灵笑盈盈的眉眼。只因背着月光，那对眸子格外地深沉。
瞧着殷灵堂而皇之地往石桌上一坐，抚平长袍的褶皱，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过来，唐欣按着石桌的指尖微微泛白，瞳孔轻颤，她嗫嚅着，没吐出一个字。
“居然还在怕我呀...嗯，真有意思。”
打量着唐欣面上明显是惊惧的表情，殷灵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以右手撑住桌面，她倾身凑近了些，探出左手食指，轻点上唐欣的眉心。
“我今天来做客，小唐欣难道不应该尽地主之谊么？”
感受到手下明显的颤抖，殷灵一笑，撤开身子，跳下石桌，一荡广袖，拂风而去。
“罢了，我自己去找。”
她语调慵懒，却是转眼没了身影，只剩清脆笑声若银铃乍动，悠悠散在院中，落了皎然的月辉，摊开中秋的霜气。
对着大敞的院门，神游天外，唐欣握紧手中的木杯，才恍觉那荡在耳畔的笑声，早已是飘了很远。杯中一轮圆月，圈错荡漾，颤颤巍巍扯起薄云遮面，倾洒朦胧于世间。
呼出口浊气，唐欣抿唇，她望着敞开的院门，有些苍白的小脸上再做不出什么表情，半敛的眼眸堪堪盛下零碎浮动的月。
还是很怕...还是...很空...
无声的风路过，跌跌撞撞卷走檐上不知何处飘来的槐叶，绕了一圈又一圈。
披洒的朦胧，去而复返的晚风捎来回音，远去的笑声恍惚渐近。
“坏小子温莎！抓不到我吧！哈哈哈！”
指尖轻颤，唐欣瞪大眼睛，还没瞧见人，得意的嬉笑声已是灌入耳中。
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冲进院中，凌乱的发丝蒙了层月光，显得格外蓬松。尚未观察清楚其容貌，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果不其然，紧接着一声痛呼，“哎哟！...嘶...”
睁眼，便瞧见一个小男孩坐在院中，揉着膝盖抽冷气。
那是她的哥哥，又被门槛绊倒的冒失鬼。
“抓到你啦！”
又是一个身影飞了进来，一头扑到小冒失鬼身上。
“坏小子温莎！你压死我了！”
推开温莎撞到身上的脑袋，唐晓翼扑棱着温莎的床单披风，忙里偷闲朝这边偷偷望了眼，又像条滑溜的泥鳅般逃脱温莎的披风大网。
“略略略，这个不算，你这个是趁...趁人...趁人之危！”
做了个鬼脸，唐晓翼转头就往院子深处扎。他似乎是想装个高深，但很不幸地在那个大抵是道听途说的成语上卡了半天。
“唐！你耍赖！”
温莎一捞自己的床单披风，从地上翻起来，怒气冲冲地追赶着上蹿下跳的唐晓翼。
“耍不耍赖，你抓住我再说！”
打闹的两人一下就跑没了影，唐欣怔怔望向一地尘土，抿唇，看向唐晓翼目光落下之处，却是慈祥笑着的唐雪。一根木簪挽尽霜雪，千沟万壑拘溢月光。眉眼深处的柔和，无声撕开了唐欣苦等多时的心脏。
“...奶奶...”
唤出口时，她才发现这字音早已落了灰。
有多久不曾再唤出，又有多久的枯坐，才幡然醒悟斯人已逝。不曾留下常物，却无处不在的影子。漫无目的地思念，直到学会不再碎碎念念。
“欣儿，怎么突然哭了？”
收回视线的唐雪看向身边的小孙女，竟已是让泪爬了满脸。她慌忙托起小孙女的脸颊，轻轻擦拭着温热的泪水，柔声安抚，“不哭，不哭啊，奶奶在，奶奶在这儿呢...”
“我...我没事...”
感受着面上粗糙的温暖，唐欣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她想睁大眼睛，去将这经年而模糊的面庞重新勾勒，却又怕，这朝思暮想的人望见，那眼眸深处埋葬的哀伤。
她便就那么小心翼翼地笑着，用泪水盛满了月光，那从未被掐灭的，死灰复燃的希望。
拉下唐雪的手，唐欣用衣袖拭干泪水，抽了抽鼻子，“奶奶，没事...欣儿不哭了...”
“奶奶，您刚刚在想什么？”
压下哽咽，唐欣抬手，小心拂去唐雪眉宇间的担忧。她依旧笑着，月光浸透的眼眸生辉，恍见明星荧荧。
唐欣不知为何就将这个问题抛出。年年岁岁，唐雪总望着那两个打闹的身影出神。后来不复热闹，与她月下对坐时，也会叩着石桌，望着院中银杏翻飞的华叶，像是望透了时光的沙。
她不知道唐雪在望着什么，想着什么，等着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她只是想知道，她的奶奶究竟在思郁着什么，却一直没开口问过，直到再没机会去问。
“我啊...在想一些落灰的往事。欣儿，想不想听奶奶讲月宫的故事？”
唐雪浅笑着，揉了揉唐欣的小脑袋，她抿了口木杯中的茶，徐徐展开的神话，让唐欣恍了神。
“奶奶，奶奶！有人给我们送月饼啦！”
唐晓翼不知从院子的什么角落蹿出来，手里还高高提着个食盒。在石桌前刹住车，他将食盒往桌上一放，邀功似地高昂起头，说道：“我可是第一时间就送过来啦！”
“谁送来的？”
抚着食盒上杏花楼的标志，唐雪凑近看了看。
“一个叔叔，叫...呃...什么来着？”
唐晓翼挠了挠头，视线四处乱瞟。没错，他一个激动把人名字给忘了。
“是博朗逊先生，他说，船王阁下的一点中秋礼物，祝唐姑娘中秋快乐。”
温莎抱着自己的床单披风，不知道从哪里小跑过来，发梢上还挂了几片草叶。站在石桌前，他扒拉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金发。
“哦，是他啊。”
唐雪点了点头，抿起唇似乎是在笑，“他竟然还记得中秋，稀奇。”
似有所感，唐晓翼猛一向后撤身，躲过了唐雪的爆栗。
“浑小子，也不知道请人进来坐坐。”
唐晓翼捂住脑袋，吐了吐舌头，一脸委屈，“那个叔叔自己要走的，我也不能拦着啊。还有奶奶，唐姑娘是谁呀？唐欣吗？”
唐雪没有回应，她笑着打开食盒，瞧见盖子内部的一张贺卡，笑得有些无奈。那是一行字迹清秀的行楷——中秋快乐！
“最聪明的小朋友，最先吃月饼。让奶奶看看，你们的古诗都背得怎么样？”
“我我我！我先来！”
瞧见被唐雪推至石桌中间的食盒，唐晓翼高举着手，蹦回了石桌前。
“好，那晓翼先来。”
笑着，唐雪看向跃跃欲试的唐晓翼。
“咳咳！小时不识月！呼作...呼作...白...呃...”
嗯，不出意料地卡壳了。
“噗。”
一旁的温莎没忍住，忙拿披风捂住了嘴。
唐欣抿唇，悄悄在身前画了个圈。
唐晓翼偷偷摸摸瞥过来，眼睛一亮，赶快念道：“呼作...呼作白圆圈！”
唐欣捂脸，真的没眼看，这么没有默契的哥哥还是甩一甩扔掉吧。
“哎哟！”
唐晓翼突然被赏了个爆栗，捂住额头，眼睁睁看着唐欣和温莎一人拿了一个月饼。
“为什么他也有！”
唐晓翼不服气地看向温莎。
“温莎是客人。”
唐雪缓慢盖上食盒，“晓翼什么时候背掉，什么时候就能吃月饼了。”
用纸包着，唐欣小口小口吃着月饼，偷偷笑着，眉眼弯弯。
“来，给我们最聪明的欣儿一个拥抱。”
摸了摸唐欣的发梢，唐雪张开双臂，面上的每一道沟壑都拘满笑意。
唐欣一怔，咽下口中的月饼，抿唇，她深吸一口气，扑进那个久违的怀抱里。
一刹的温暖转瞬即逝，凉意渗透四肢百骸。唐欣落了空，冰冷的地面硌得她生疼，怀中的金丝嫁衣狰狞铺展，云纹锦绣丝丝包缠。万物焚灰，只余死寂的黑。
“我就知道...”
蜷缩起身子，那嫁衣随之消逝，唐欣将头埋进臂弯。黑暗中，她像是个磨损的石塑。
“唐欣。”
一只手按上她的发梢，略显生硬地抚了抚。
抬头，不知何时泻下的一束月光，照亮来人俊朗的眉眼，朦胧而分明。饰满羽毛的斗篷，风尘仆仆地生了褶皱。
“...哥哥...”
拉住唐晓翼的衣角，唐欣望向那双深邃的眼，“我们...再也没有...奶奶了...”
沉重的死寂，少年握紧的拳。
一张狐狸面具被递到眼前，唐晓翼半敛眼眸，按住唐欣瘦弱的肩，“唐欣，我们一起为奶奶调查真相...”
苍白的小脸没在黑暗，她颤抖着手，接过那份令她战栗的冰冷。
红绳一圈一圈缠好角髻，扣上的狐狸面具，镜中的小丫鬟黑沉的眼里，再没了闪烁的星星。
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我...我才不认识什么唐雪呢！”
“来，做我的木偶吧！”
“不！不能摘虫草！快住手！”
“还鬼公主呢！鬼都比你明白事理！”
“给你们介绍下，这个是我奶奶收养的孤儿，她叫唐欣...”
...
红绳一圈一圈散落角髻，掉落的狐狸面具，海水中小女孩苍白的面上，再没了嬉笑的表情。
“哥哥，你要走了吗？”
“嗯。”
少年牵着巨大的山狼，登上远行的船只。橘红的夕阳染红了他的刘海，在海风中浮动的饰羽，织成飞翔的新翼。
她望着，望着，才发现木桥太短，她不能一直追下去。
哥哥...我也想一起走...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奶奶的遗愿，羽之的后继...唐欣，替奶奶守好我们的家。”
撑住膝盖，唐欣望着渐远的船，少年站在甲板上挥了挥手，转过了身。
“哥哥！路上小心！...我...”
她突然对着远方大喊，却又弱下去。
海风这么大，哥哥听不见的吧。
可，你们都走了的地方，真的…还是家吗…
红绳被海风抽离，荡啊荡啊，落进海里。翻飞的发丝挡住了凝结的泪水，也挡住了突然回身的少年，眉眼的歉意。
“唐欣，抱歉，我...回不了家了...”
捋开发丝，斗转星移，夜幕吞噬，抬手，却见瓷杯中晃荡的圆月。
桌上一盒杏花楼的月饼，对面是默默饮茶的金发少年。
“亚瑟先生，您...在想什么？”
握住轻巧的瓷杯，唐欣感受着那不同于楠木的细腻。
“只是在想曾经那些琐碎的约定。”
亚瑟轻笑，舒展微蹙的眉头，碧蓝的纯色里映出几点星光。
“这个中秋，合该有个人回来，故地重游。”
举起手中瓷杯，亚瑟向唐欣晃了晃。
“唐姑娘，中秋快乐。”
遥遥相对的两杯月影，隔着时光的沙，圈圈错错，交相辉映。
“中秋快乐！”
脸颊被人一捏，回神，只见少年一捋刘海，俊朗的眉眼在月光下生辉。
“...哥哥？”
她缓缓瞪大了眼，尚未回过神来，就已被唐晓翼拉走。
“别发愣了，吃饭去。”
风风火火被拉进屋，才发觉客厅的圆桌已坐满一圈人，扑面而来的热闹包裹全身。
“你们在香巴拉的冒险真是太精彩啦！”
“那当然，我们DODO冒险队可是很厉害的！”
背对着二人的椅子上，墨多多口若悬河，跟着于飞飞东扯西扯，却又是被尧婷婷一声轻咳止住。
“好了，唐欣来了。”
说罢，她向唐欣这边望来，甜甜一笑，“快坐，快坐。”
“中秋快乐！”
希燕起身，从唐晓翼手中拉过发愣的唐欣，瞪了唐晓翼一眼：“你对妹妹也不知道温柔一点，小脸都给你捏红了。”
说着，她还抬手揉了揉唐欣红了一块的小脸。
“欣儿，过来坐。”
跟亚瑟聊完的唐雪笑眯眯地望着唐欣，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快来，快来...来...”
在桌子底下偷偷扳手腕的虎鲨和林鹰抬头，笑着招呼。对着吊灯发呆的扶幽回神，但明显还是慢了一拍。
想了想，他又慢慢说道：“中秋...快乐...”
直到手中的果汁与众人相碰，唐欣仍没有回过神，她慢慢扒拉着碗中的饭菜，桌底下的左手却是紧紧纂住了唐雪的衣角。
饭后的客厅依旧热闹，在沙发上蹿下跳的男生玩起了枕头大战，把客厅弄得乱七八糟。希燕和婷婷在窗台边坐着闲聊，时不时四目相对，咯咯直笑。查理躺在窗台上，露着圆滚滚的肚皮，翻过身，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亚瑟和唐雪倒不知是在什么幽静的地方，品茗说笑。
端着手中剩下的果汁，唐欣出了客厅，却见走廊一个白色的巨影。
“你怎么出来了？”
洛基俯身看着唐欣，藏银项圈在月下闪烁。
“我出来透气。”
唐欣浅浅一笑，摸了摸洛基腿上长硬的刚毛。
“嗯。”
洛基用巨大的狼爪轻轻拍了拍唐欣的肩膀，它没再说什么，转身钻进了客厅。
唐欣怔愣，却又复一笑，踏着月光，她走过回廊。
“屋里头可真是热闹。”
转角，她望见一人坐在栏杆上，大红色的广袖长袍似月下盛开的牡丹。
“...你没走。”
顿住脚步，唐欣望着栏杆上慵懒的殷灵，握住杯子的手收紧。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回来吃月饼有意思。”
勾唇一笑，殷灵挥了挥手中的树枝，她脚边烧着什么，一半已成了灰，只剩下半边红白交错的纹路。
“三、二、一。”
手中树枝画了个圈，殷灵一指唐欣端着的果汁，笑出两个酒窝。
纸杯落地，磕绊两下，画了个圈，留下一滩晶莹。
唐欣垂头看着自己发颤的手，抿唇。
果然，还是很怕啊。
“何必那么热闹？他们光是看见你，同样会开心。”
指尖绕起一缕头发，殷灵眯眼打量着唐欣。
“…他们不只有我。”
远山起了凉风，卷走了飘残的虚影，空里流霜不觉飞，庭下寂冷。
“小唐欣，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闻言，殷灵一蹙眉，手中树枝狠狠地戳碎了脚边的灰。
“...抱歉...我还是很怕你。”
看着果汁映下的月，唐欣纂紧了拳头。良久的死寂，她抬头，只见殷灵捣着脚边的灰，纷扬了一片。
“殷灵，你又在想什么...”
“原道还剩了些胆子。”
殷灵撇嘴，却是突然伸手将人扯过，生疏地拍了拍唐欣的背。
“在想给小傻子一个拥抱...你自己都顾不着，管那么多做什么。”
“给你这小傻子过个节，怎么就这么费劲。”
唐欣缓缓睁大双眼，却又被什么模糊了视线。
倘若我寻得那片月明...倘若只是在梦前哭醒...
“奶奶！诗我会背了！”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温莎，你下次不许帮这浑小子。”
“好的，唐奶奶。”
“哼，我这是...是自己背出来的！”
月光下，殷灵轻轻拍着唐欣的背，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入睡，任由胸前的衣襟攀上旧日的泪。
握住树枝，她捣碎火中最后的狐狸眼。无声的风路过，卷挟的槐叶在火中焚化成灰。
“小唐欣，中秋快乐。”
「阖家团圆，平安顺遂」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