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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十二年。
得知哥哥战死沙场的噩耗后,窦温涟便大病不起,体内的月心噬之症肆虐蔓延,发作愈加频繁,每夜与她相伴的是噬骨焚心之痛。
寒月腊月,霜雪压低了庭院里枯木的枝,寒意透过窗缝森然入骨。
五脏六腑灼烧之痛袭来,痛楚转瞬蔓延至全身,柔弱瘦削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而重重砸下,霎时间喉间涌出一阵咸腥的气息,粘稠的鲜血随着急促的呛咳喷薄而出,在地面上绽放出触目惊心的殷红花簇。
她患的病,名月心噬,是世间极罕的阴寒之病,冬季发作愈频,往往噬心而毒身。
她仿佛按板上将死的鱼,于事无补的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涟涟,涟涟——她听到有人唤她。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缓缓抬起沉重的双眼,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女子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女子一袭青蓝素衣,步摇流苏在寒风中轻轻晃动摇曳,面容似芙蓉兴盛丽水,朱唇含着温煦暖意,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一瞬间仿佛连刺骨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
“娘亲…”
她不自觉呢喃出声,原来她还有娘亲。
女子转身而去,她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虚弱的身体,颤抖着伸出手,试图抓住娘亲的衣袖,却怎么也抓不住,只留下一片虚无在指尖滑过,最终,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她竟忘了,娘亲因生她亡故。
世人言她是救世神女,可偏偏这样的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
娘亲、叶云,就连哥哥也跟着离去。
所谓神女,成为了桎梏她的囚笼。
她终是无力的垂下眼。
她仿若做了一场梦,梦里似乎有谁在为她疗愈,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体内,身体的疼痛感也逐渐减弱。
“仙尊,我已安置妥当。”
“嗯,去吧。”
什么…声音?
她听见两人对话的声音,眉间微微蹙起,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阳光刺目视线里晃过一抹皎白的影。
待她视野逐渐恢复明晰,那道模糊的身影也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
站于她床榻前的面具男子因遮着面而看不清相貌,眉眼却如墨画,是淡淡的悲戚,她仿佛窥见那双眼底闪着的沁润的珠光,却在瞬间消散。
是他救了我吗?窦温涟想。
她刚刚似乎听见旁人唤他仙尊,虽是疑惑,但在这白发如瀑、清风朗月的谪仙人面前,她也不自觉念出了声。
“仙尊…”
那人却兀地笑出了声,眸底淬成的寒霜如遇暖春水,窦温涟平生头一次从一个面具身上感受到情绪,尚未反应过来只听那人说:
“唤我师父罢。”
“往后我教你的,你要学会。”
那年,她命若悬线,偶然得仙尊荫庇,收为座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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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十二年,那位被钦天监言为救世神女的丞相府千金无端失踪,一时间兴动京城。
太和十四年,丞相府千金于湖边被采荷女救下,醒来时竟失去了部分记忆。
事情蹊跷谜团重重,却无一人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