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是说，她在撒谎？

在谢必安的提前准备与连拉带拽之下，李承泽刚把苑依年安放于床榻之上，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的府医便匆匆而来。一番诊治过后，府医神色凝重地说道：“殿下，这位姑娘伤势颇为严重，伤口深达见骨，加之劳累过度，气血亏损至极，务必要精心调养，切不可再让她劳心劳力，更不能擅自运用内力与人交手。否则，内力一旦散尽，武功全然丧失，便与废人无异了。”

李承泽守在床边，满心皆是忧虑，眉头紧紧蹙起，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几日，他执意亲自为苑依年熬药，每日不是守在火炉前，被烟火熏得双眼红肿不堪，便是守在床榻之侧，仿若一个被彻底遗弃的可怜孩童。每当喂药之时，他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府中原本并无婢女丫鬟，他便吩咐谢必安前往信得过的人牙子那里，精挑细选了十名婢女，而后又亲自筛选，留下了一个最为细致机灵的，让其每日专门为苑依年换药。

苑依年昏迷之际，偶尔会呢喃着阿泽的名字，声音微弱且含糊，却每一次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李承泽的心上，时刻提醒着他，对方是已有未婚夫之人。

然而，李承泽毫不在乎。如今，他唯一的期望，便是这暖如安阳的女子能够睁开双眼，真切地活在他的面前。

如此便好，其余的，他再无所求。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一缕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苑依年的面庞上。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神中仍带着些许迷茫。

看到守在床边极其憔悴的李承泽，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已不再有往昔的愤怒，反倒更似一道仿佛能够穿透黑暗的光芒。

“是……殿下……一直在照顾我？”苑依年的声音虚弱无比，犹如风中残烛，却隐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李承泽欣喜若狂，拼命克制着想要握住对方双手的冲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

“多谢殿下。”苑依年嘴角上扬，展露一个苍白却充满感激的笑容，权当是对对方悉心照料自己的回礼。虽说这份礼轻薄了些，但她当下也无力再给予他更多。

李承泽的眼神中盈满了惊喜，目光一刻也不舍得从苑依年身上挪开。然而，他也深知不应再有失礼之举，生怕再次将阿年从自己身边吓跑，于是只得匆匆逃离，只留下一句：“你好生休养，有什么需要就叫书韵一声。”

他的声音轻柔，如同微风拂过湖面，令苑依年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甚至不由得怀疑此刻不过是一场梦境。此前，她何曾见过这般温柔的二殿下？

随即，苑依年便懵了。

等等，书韵？书韵是谁？

正思索间，一小姑娘推门而入，端着一个盆，盆边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曾经身为大家闺秀的苑依年对这流程再熟悉不过，这不正是早晨刚起床，婢女进门伺候主子洗漱的场景嘛！

在她入王府之前，这府中并无女子，那么这姑娘，想必应当是与自己一样，入府准备伺候未来王妃的吧？

愣神之际，小姑娘已然将盆放置于床榻旁的矮桌之上，对着她俯身行礼，“姑娘醒了。”

苑依年回过神来，“你便是书韵？”

“奴婢正是。”小姑娘再次俯身，倒是让苑依年受宠若惊，忙抬手制止，“姑娘不必多礼，你我一样，都是这王府中的下属，只是近日有劳姑娘照顾了。”

“姑娘与奴婢不同，”书韵边浸湿毛巾，边缓缓说道，倒是与自己曾经的婢女灵犀颇为相似，“姑娘是殿下在意之人，在府中的待遇绝非下属。奴婢入府，便是特意为了照顾姑娘的。”

“啊？”苑依年惊诧不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书韵为自己擦脸擦手。

书房内，李承泽破天荒遇上了看《红楼》看不进去的状况。他烦躁地将书丢在一旁，从椅子上下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又拿起一旁桌案上的葡萄，张了张口，却又觉得实在无从下口。

最终，李承泽颓然，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脱了鞋窝在上面，抱着左腿，又将下颌抵在左膝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殿下，查到了。”谢必安推门而入，拱手说道。

李承泽抬眸，“那二人在何处？”

“可能叫阿泽的护卫，京都城中倒是有五个。只是查验其经历后，却发现有四人，并未在京都城外出现过。而最后那一位，亦不曾在朔州附近出现过。”

“阿年的妹妹呢？”李承泽追问道。

“京都城内，并无姓苑的女子。”谢必安如实告知，“且朔州城中，亦无此姓氏。”

李承泽听闻，眸色瞬间冷冽下来，“你是说，她在撒谎？”

谢必安缄默不语，只是恭敬地立在一旁，看着自家殿下的眸光愈发阴沉，却不知该如何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