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新年，满城烟火，灯笼高挂。我没回家。
前几日给母亲打电话，她问我回不回家过年，我说回，但初四就得赶回公司加班。
母亲在电话那端沉默良久，“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你人，亲戚朋友问起你来我都不好意思说，一个小律师，钱赚不到多少，累死累活过年都不回家，白养你这么大，一点感恩都不懂，今年不回来你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我沉默着，一如往昔。
父亲在静默的片刻里找到了说话的时机，“早说了别读法学，没有前途，毕业连3000月薪都赚不到，现在知道后悔没？赶紧给我换个工作，喜欢有什么用，喜欢能当饭吃啊？”
母亲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还有，赶紧给我找个男朋友，把婚结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隔壁家小雨孩子都多大了。”
我挂了电话，退掉回家的车票，托老家的朋友置办了些年货，放在了家门口，父母出门便能看见。
我约上了朋友吃饭。
在饭店里坐老久，等到老板关上了后厨的最后一盏灯，我才走出店门。然后，我收到了朋友发来的微信，“抱歉，我爸妈突然来我家了，大包小包的，陪不了你。”
我说没事。
路过我们常去的一家小店，我站在店外，看着玻璃窗内熟悉的身影，什么也没说。暖黄的光隔着透明的玻璃溢出来，我发抖的手轻轻碰触，像是触及她柔软的发丝。我给她付了她和她对象的这一餐饭钱。
我不怪她，我祝她幸福。
河边的长椅上没有人，我坐在那儿眼泪就开始掉。手机突然亮了，屏幕上是你的脸。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短信，“新年快乐！”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我意识模糊却不停地念叨，“是你就好了，亲爱的，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你，你什么时候能来见我，我好冷啊。”
天上下起雪，一大片一大片的，在南方的城市里实在少见，我看着雪花铺满地面，落在树梢，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也落满了我的头顶与双肩，我却没有一点力气将它们抖下。
斜飘而来的雪钻进衣领，我冷到失去知觉，毫无反应。
于是突然感觉到脖颈见的温暖，低头看到不知是谁给我戴上了围巾，我僵硬地触碰，而一双干燥温热的大手却从背后伸出，将我的手包裹住。我回头，对上一双干净而澄澈的眸子。
我张了张嘴，却哑然失声。
他看着我通红的双眸，将额头抵住我的额头，轻轻托住我的脸，擦去我眼角滴落下的眼泪。
“不哭了，我在这里，我都听得到，乖乖，不哭了，我带你回家。”
对岸燃起了烟花，将黑暗里的水面，映衬得颇为亮眼。我看见他眼底通红，盛下了一整个冬天的烟火。他看着我的眼睛，又紧握我的手，纷纷扬扬撒下的雪花，似水流年般，像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我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如果明天一早这个城市放了晴，有人会发现一个女孩在路边的长椅上睡了整晚，有一只白色的小猫依偎在她的脚边死去，而她，再也醒不过来。
她的爱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会永远陪着她。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经常偷偷来看你啊。”
“可是门口路牌都变了。”
“是啊，路牌都变了，幸好你在门前种了花。”
“新年快乐，亲爱的。”
“新年快乐，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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