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t市的冬天特别冷,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冷。
不知道是身上衣服太薄,还是刚才余玲的话说得太狠,乌柴站在没几个人的街边冷的瑟瑟发抖。冬天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寒冷,冷得让人不想出门。
好想躲在被窝里,这是乌柴唯一的想法,她的心情像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一片阴霾。她刚跟余玲大吵了一架,好似暴风雨席卷了她的世界。只是因为她没有把最后一个鸡蛋让给乌泽,余玲的心情让人捉摸不透。她可以在乌柴开心的时候和她嬉戏打闹,也可以在寒冷的冬天赶她出门让她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乌柴想起刚才余玲生气大喊的模样,一边摔东西,又口不择言。
“妈,你怎么能这么偏心?乌泽都吃了多少个鸡蛋了,我只吃了一个,你就这么生我的气吗?”
“这就是你欺负弟弟的理由?他要吃你给他吃能怎么了?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不就是为了能让你们两姐弟能吃好喝好住好吗?我惹你了吗你要这么报复你弟弟!我上班真的很累,你能不能少给我惹乱子,不行你就滚去找你爸!别回来烦我!”
余玲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总能精准地找到乌柴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并毫不留情地刺进去。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尖锐的锋芒,让乌柴无法逃避,只能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矛盾。这种能力使得余玲成为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对手,也让乌柴对她又爱又恨。
余玲和乌勇相识于大学校园,经过短短数月的相处便坠入爱河。那时的余玲家境殷实,生活优渥,而乌勇则醉心于绘画,但尚未取得显著成就。因此,余玲的家人对这段感情持强烈反对态度,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在青春年少时选择与一个没有事业根基、只能靠画画为生的男人共度人生。
尽管如此,余玲却坚信爱情需要有所牺牲,她心甘情愿成为付出代价的一方。于是,她义无反顾地与乌勇步入婚姻殿堂。婚后,他们带着简单的行李以及乌勇的数幅画作,一同前往T市,怀揣着开创美好未来的憧憬。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超想象,他们面临着无尽的艰辛和挑战。
现实没有理想美,更多人会被现实鞭策。乌勇的画没有特色,在美术界掀不起波澜,在街头卖画都没有多少人愿意多看几眼。
余玲让乌勇去找工作,别再坚持没结果的理想。
乌勇认为余玲不能理解自己,也不会支持自己的爱好,便越来越少回家,那个时候乌柴已经上初中,弟弟乌泽还在襁褓里大哭。
时间匆匆而过,几个月后,乌勇离开了。他带走了余玲打零工所积累下来的全部财富,并与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一同离去。而留给余玲的,则是一封来自远方的离婚协议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玲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她原本以为自己努力工作、赚钱养家,能够维持这段婚姻,但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余玲闹过,有用吗,没有,乌勇的义无反顾,跟自己当年为了跟他在一起而抛弃爱自己的父母一模一样,同样义无反顾。
她妥协了,她签字了。她带着乌柴和乌泽,挤在小小的家,那是乌勇留给她们的唯一资产,是他们搬来t市买的小房子,挤到无法呼吸。
余玲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对着乌柴大发脾气,把对工作的、生活的、还有对乌勇的脾气,通通发泄在乌柴身上,她似乎很恨乌柴,好像她生活的不如意全都是乌柴带来的。
乌柴站在街边,回想着以前的事。
鼻头突然酸涩,有点想哭。她讨厌乌勇,也讨厌余玲,也讨厌自己。
突然天空下起小雨,过了一会越下越大。乌柴冒雨跑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那里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她跑过来这段路,身上的卫衣外套差不多全湿了。牛仔裤也湿漉漉地粘在腿上特别难受。
她摸口袋,翻到一包烟,里面没剩几根了,便拿出来抽,却怎么也点不着。她想了想,应该是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大雨把外套打湿,连带着里面的烟一同打湿了。她没办法,只好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
她好想回家,她好想睡觉。
司寇勒站在便利店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场景,便是一个女生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头东倒西歪的靠在椅背,双手环胸取暖,额前的头发湿哒哒地粘在白皙的脸上,后面的长发在卫衣外套帽子的保护下没湿多少,打湿的褐色头发搭在纤细的脖子上。
看上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可怜猫。她的眼睛闭着,好像睡得很死。
自我保护意识低下。司寇勒心想,看了两眼,转头就走进便利店了。
乌柴睁开眼时,司寇勒站在便利店门口,他的身上也湿了一大片。他也穿了一件卫衣外套,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裤,黑头发软软地耷拉在额前,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看着前方,手上夹着的烟时不时被他放进嘴里,烟雾在他嘴边缭绕着。
她看了一会,突然想起出来的时候带了手机,她伸手进口袋里面,拿出来开机。
刚开机,余玲的电话像疯了一般噼里啪啦地响起,司寇勒往她这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似乎很不高兴她打扰了自己的安静。
她想挂掉,但不小心摁到接听,手一滑,余玲的咆哮声一字不差地从手机里传出来,传进他们的耳里。
“乌柴!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竟敢不回家!叫你滚还真他妈滚是吧?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真是要死在外面才甘心?!”
乌柴吓了一跳,赶忙取消免提,“你让我滚出来,现在又说我太听话?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她的语气淡淡,声音带着刚起床的轻微沙哑,传进司寇勒的耳里,他不由得往这边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乌柴那棕褐色的双眸。
乌柴往他那看了一眼,余玲依然在电话那边怒吼着,“你干什么呢!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给我滚回来!看看这家谁才是主!”
司寇勒依旧一字不差地听完了余玲的怒骂,她太大声了,即使关掉了免提,声音还是传到了离得不远的他耳里。
乌柴不想理她,可余玲一直不折不挠,好似非要她跟自己互怼一顿才够爽的样子。她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人搁椅背上一靠,好像习惯了且懒得管的样子。忽然感觉面前一片阴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一抬头,刚才在门口站着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唇抿成紧紧的一条线。
司寇勒手上还夹着一根快吸完的烟,乌柴认得出这个烟的牌子,和她经常抽的牌子一样。他抬手,乌柴闻到他手上的烟味和他衣袖上的柠檬沐浴液的味道。
司寇勒的手指在乌柴的手机屏幕上一滑,他把余玲的电话挂了。周围的空气骤然安静,只有雨水依旧在敲打。
“很吵。”
司寇勒轻飘飘抛下一句,转身站在门口,掏口袋又点起一根烟来。
乌柴有点生气,“谁让你挂我电话了。”
“你也没打算理她吧,放着电话搁那大吼大叫的。”
“那也轮不到你挂!”
乌柴轰地站起身,转头就往家里走。雨还在下着,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她的脚步也是。
司寇勒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烟慢慢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