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往角宫的路上没什么人,荫林小道十分幽静,他们二人也默默走着不说话。只有站立在枝头的鸟儿用尖嘴耐心梳毛,时不时叽叽喳喳的叫唤两三下的声音,
另外就只剩,牵着手的二人同步往前走的脚步声。
上官浅无声地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心里五味杂陈,像胡乱缠在一起的麻线,想解开却越缠越紧,最后不知如何是好,只留下一片混乱狼藉。
宫尚角……她在心底念这个名字。
走了半晌,上官浅突然顿下脚步。
双眼炯炯的眼睛有些失神,带着疑惑与怀疑,
宫尚角的手依旧牵着上官浅的手腕,她不走了,他也没有强拉着她走。
宫尚角静静等她开口,明明动刀杀人时都可以面无表情的他,此时此刻却紧张地不像话。
过了短短一两秒,他听见身后的上官浅轻轻又带着丝丝沙哑的声音响起,她叫他,
「角公子。」
上官浅话未完,宫尚角依旧背对着她。
他吞了吞口水,那双总保持着冷静的眸子里,此刻是异样的紧张与不安。
她的话温温柔柔,轻轻浅浅的,却一字一句稳稳的敲打着宫尚角那颗本就加速跳动的心。
「角公子与我皆是重来一世之人,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上官浅顿了顿,不给宫尚角说话的机会。
继续道,
「你知我是无锋之人,会对宫门造成危害,也知我不怀好意,却依旧将我安安稳稳留在宫门。公子甚至知道我对公子本就无情,一切皆是谎言与骗局!…但还是送我新衣,给我毒器,在外人面前护我地位……
最后,她的眸含着泪花,轻轻吐出一口气,苦笑着扬起嘴角,一滴泪落在脸颊。
「宫尚角,告诉我,为何如此?」
……
宫尚角拉着上官浅的手没有松开,即使宫尚角拉她的手止不住颤抖,却还是倔强的不松开,
反而加重力度紧紧握住。
现在他冷漠高傲的那双风眼,眼眶如充血般通红,有泪滚滚翻涌而出,蓄满眼眶依旧强忍着久久不下。他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不忍心如此,只要一听见身后的女子低声抽泣,微微喘息的声音,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就像刀绞一般的痛苦。
……
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结禁止,浮沉似乎都开始模糊不清时。
宫尚角转身,上官浅失望破碎的模样展露在他面前,那双带着愤怒与惊异的眼直直盯向他,仿佛在等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刻他们的颤抖的手重叠在一起,宫尚角没有回避,他的眼里含着泪与情,眉头紧皱回望着她。
声音颤抖,语气急促不安:
「我知你是无锋之人,但你是孤山派遗孤也是真。你的骗局与谎言,上一世我不敢信也不愿信,所以我一直提防,劝诫自己谨慎。
我无法猜透你到底是否已经归顺无锋,是否是真的想要为门派子弟报仇,还是已经彻彻底底为无锋效命!……
但上一世你走后,我细细调查,发现你并未重回无锋,反而一直被无锋残党追捕。
我一边暗中派侍卫保护你,一边想要查清真相,只是时间不到半月,我便重头再来,回到最初的时间段。」
他呼出一口气,含着愧疚与无奈。
「太多事,我依旧无从得知…」
上官浅瞪大双眼,诧异而又不知所措。
宫尚角的这番话,让她愣神久久。
上天似乎总在他们俩之间开一个巨大的玩笑,她想。
「那为何,你不告诉我半月之蝇无毒是解药!宁愿与宫子羽云为衫一起做局也不肯向我袒露心扉!……」
上官浅的声音无比颤抖嘶哑,泪如瀑布一般,垂直从眼角流落,不断地涌出。太多问题她想追问,问宫尚角,为什么抛弃自己?为什么拿走无量流火?为什么不信任自己?为什么要设局欺骗她……
可事实就是,他们两人如果要提为何,如果要分对错,如果要做取舍的话,
她与他都没资格与对方谈判。
他们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那发了霉的橘子皮,只不过两人眼睛都暂时被蒙蔽住了,还以为那是朵不一样的花……
宫尚角还想开口,上官浅却冷声打断。
她的泪未尽,还挂在眼角。刚开始红润的脸蛋此刻却显得有些憔悴与脆弱。看着宫二无措慌张的模样,上官浅又用力甩开那双握住他的手。
「角公子,我爱过你,也恨过你。
你自始至终对我的不信任我不怪你,因为我没资格,我同样以局害你,以谎骗你,让你陷入陷阱……可事到如今,我只想告诉你,我做的一切,也许对宫门是有不利,但我只想剿灭无锋,为逝去的门派子弟,血缘亲友们报仇雪恨!」
她顿了顿,
「角公子说要帮我,我还记着的。无锋那边我得瞒着,宫门这边我只求角公子大恩大德,起码相信我一次……倘若等哪一天我真的做出对宫门大不利的事情,我必当以血偿还!」
说完这一切,上官浅苦笑,带着礼貌与生分。
「现在,我求公子信我,我所做一切,皆只为一事……报仇…!」
宫尚角心里很难受,他明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话。
他想要伸出手指替面前之人轻轻拂去眼泪,可他做不到。
宫尚角一切的话都被压制在心里,他想说什么,可最后左思右想,只是沉沉说道:
「你要报仇,我会帮你。」
上官浅听到这话只是眨了眨眼,神情微变。
她弯下腰,声音轻轻的,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
「谢宫二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