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于沈司南而言，打击和振作几乎都是同步的，四个月前因为昏倒的缘故，被沈淮南逮着去了复诊，也拿到了那份令人窒息的诊断书。

“沈小姐，右眼的情况不太好，如果你执意要打网球，很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甚至没办法回到正常视力，可能……”

“可能会彻底失明。”

她面无表情的仿佛说着不是自己的事情，冷静又从容的让沈淮南倒吸了口气，十分担忧的望向她。

“这个是最坏的结果，也不用太担心，目前你仍可以见到聚焦的光，可右眼无法正常辨物了。”

“嗯，知道了。”难耐的喘了口气，沈司南又问，“那我目前还有其他影响吗？”

“身体上暂时不会，只是我的建议还是暂停训练接受治疗，这样或许还会有一丝转机，倘若执意参加比赛……你将会面临很大的挑战，首先，你的心理状况……可能会无法承受。”

望着诊断书上的百分之十五，沈司南忽然就笑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泛滥，自嘲道：“治好的几率…其实也不大吧？”

“心态得放好，至少是有这个可能。”

“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那我好了吗？”

并非是沈司南想反驳她，而是每一次的复诊，她都只会说一些漂亮话，可自己的右眼却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往靠背椅一靠，沈司南索性也不在意她说的那些话了，执拗道：“如果我要回去训练，参加比赛呢？”

“沈小姐，那你的右眼会成为你的负担，而且目前这个情况……对你来年的奥运会很不利，严重会影响到你的心理素质，你知道的，看不见就辨不清球的方向。”

她尽可能说的委婉，但作为沈司南多年来的主治医生，她只能提出她得面对的最坏打算，打消沈司南不切实际的念头。

“负担？您是不知道我三年来，顶着近乎失明的眼睛杀回来了？大满贯仍旧是我的，这可是我常青树的勋章，才不是你说的负担。”沈司南指了指自己裹着眼罩的右眼，反驳着医生的每一句话。

“沈小姐，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我是说，你很有可能连决赛圈都打不上……”

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她内心的波澜，沈司南冷静道：“你可以说我的眼睛再也治不好了，即便这是最坏的结果，那我也能接受，但你不能一句话就否决了我的梦想，用你的个人偏见来衡量我，我从来都只相信我自己。”

“这……沈先生……”似乎是说不过沈司南，主治医生也寻求帮助似的看向沈淮南。

收回放在医生那的目光，沈司南没敢看向自己的哥哥，她又一次执拗的将自己的身体置之度外，单纯的想热爱自己的人生，其实她也会害怕，只是不愿说出来。

“随她吧，没有目标的人生实在是太枯燥无味了，既然决定好了，那咱们就不纠结了。”拍拍沈司南的双肩，沈淮南给予了足足够的鼓励，他温柔道：“没关系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你。”

偏了偏脑袋，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沈司南还没开口，沈淮南便摸了摸她的脸颊，指尖停顿在她右眼的眼罩处，继而宠溺一笑。

“沈司南，你只管带着你的勋章站到巴黎去，领奖台有多高你就站多高，既然下定决心回去训练，那就不要内耗，你的热血网球不会背叛你的，别怕，天塌了都有哥哥在，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一直都相信你。”

“……好。”

此刻的兄长说着当年类似的话语，恍惚间，那张青涩的脸庞与如今被事业摩挲的面容重合，那时候的他也是这般站在自己的身边，直挺着腰板和反对自己打网球的父母据理力争。

他说后面的事情他会看着办，也会陪在自己身边照顾着起居饮食，可这一照顾就是整整八年。

“……哥哥。”

“停，别给我搞肉麻那一套。”

对于他而言，沈司南一直都很争气的存在，因为家庭的影响，她打小就和自己一样，是往音乐表演方向去培养的，可在看到那部风靡万千少女的《网球王子》后，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打网球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是打着玩的，可直到她被老姚选上入队，家里的氛围就变了，再到后来的大学专业，沈司南又出乎意料的选回了她的初心音乐剧。

她给出的解释就是，她想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作为哥哥的沈淮南也充当着一个给足了意见的倾听者，力挺中二病的沈司南。

因为家庭的缘故，作为音乐艺术中佼佼者的父母，本就不喜欢沈司南从事与运动相关的行业，这也是因为看到舅舅的满身伤，所以不希望她去经历。

她本可以安安分分的只做一个千金小姐，只需偶尔涉足一些感兴趣的事物就可以了，她本身的专业领域已经是很优秀的存在了，其实不需要去挑战自我。

可年少的沈司南总有股子不服输的傲气，不让她去做的，就偏要做到令人佩服为止，甚至反骨到谁的劝告都入不了她的脑子里。

她捂着耳朵，就这么硬着头皮坚持下来了。

倘若还未到头就让她放弃，那确实是比失去一只眼睛还要残忍，沈司南厉害的半生里从不缺乏抗争一切的能力，只在于她愿不愿意做。

但凡是她决定要做的事，或是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谁都不能抢走的，即便是如今被迫停下的她自己，她都可以与之抗衡。

“放心吧，爸妈那边交给我，你全力以赴就好。”

“哥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