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了那么一丝丝的距离,沈司南的右眼玻璃体就会出血,所以对比起那个严重的后果,视力低下的这个事实会让她容易接受一些。
只是她的心理创伤,也在那时落下了,作为运动员要注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生病了都不能及时处理。
所以她抛弃了对心灵的救赎,转头捡起自己破碎的梦,她想再打一场,一场接着一场,永不停歇。
再见到陈子辰时,已是两周之后了,同样被禁赛的两个人在对视过后都保持着沉默。
他们没有教练,也没有能与之对练的选手,从神坛跌下的两个人犹如成了众矢之的,不管到哪都没有受到过好的脸色。
哪怕是成绩过人的“战神”也不例外,你不参赛就意味着没有积分,积分一旦清零,就连比赛资格都不具备了,这要让好战的陈子辰怎么释怀?更何况如今背负着心理创伤的沈司南呢,她就更不可能放过自己了。
三年来如一日的玩命训练,两人都把身体机能锻炼到极致,再到突破,其中的艰苦他们从未提过。
因为惯用手不可控的因素而开发左手,沈司南得克服从头再来的困难,热爱贯穿她的青春,她不害怕从头再来,哪怕是将从零开始的左手练上来,沈司南都不曾喊过一句疲惫。
只是有些承受不了……陈子辰对自己的迟疑与困惑罢了。
“为什么忽然换打法呢?右手还没好吗?”
那是他这么久以来,重新开口和沈司南说的第一句话,刚训练完的陈子辰,手里拿着一副和她一模一样的球拍,细致到连手胶都是用的同款,可他问的话,却令沈司南哭笑不得。
“我为什么换打法…你真的不知道吗?但凡你问我一句,以我们的关系,我也会悉数告知吧?”当时在自己身边的也就只有他,明明也被自己右眼的出血量吓到了,但在此时此刻却问出了无比寒心的问题。
“你没说,我就没问了。”
握紧手中的球拍,沈司南脸色一冷,便问,“陈子辰……你是没长嘴吗?”
“不要一点不如意的事情就大发雷霆,这样只会显得你情绪不稳定,我们作为运动员,不是应该什么都能战胜的吗?赶紧振作起来,禁赛很快就会结束了,到时……”
“你只想赢吗?”
并不是她不在意之后的复出的赛事,而是她更为在意在陈子辰心里自己的地位,沈司南真的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无不关心,甚至是若无其事的。
“谁不想赢?冠军很重要,拿第一也很重要,你没有这些谁认识你,谁会看你?”
“是啊,有谁不想赢呢,你说的对,打比赛不拿冠军,谁会喜欢啊,我得做那棵不败的常青树,才有人看到我。”冷笑一声,沈司南攥紧的球拍也随之一松,她打算彻底放过自己了。
喜欢他这件事……自己坚持了几年,赔上一只眼睛的视力……差不多也够了,何况禁赛这个代价就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了,这也算是她未曾输过的运动生涯里唯一的污点了。
她不怪他,可她会控制不住的埋怨陈子辰的若无其事,泛滥成灾的颤栗攀上沈司南的右臂,她在努力习惯这种痛苦,但是很难做到。
望着那双冷冰冰的黑眸,忽然就笑了,可是嘴角的苦涩是半分都藏不住,咽下翻滚的幻痛,莫名的委屈使得她没再看他,也不打算说话了。
哪怕是不喜欢自己,作为多年来的青梅竹马,他也应该关心自己一句,但是陈子辰没有,他的眼里只有荣誉。
察觉到她的神态不太对劲,瞥见她的右手在发抖,陈子辰的语气才软了下来,眼里的担忧也终于显现出来,他扶着沈司南的胳膊,却被她一把打掉。
飘忽的人有些站不稳,他前进一步,她便退后一步,浑身都充满排斥的气息。
错愕了一瞬,陈子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司南?!”
“别碰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你的倔脾气能不能改改啊!不舒服示个弱会死吗!?”
“向你示弱……我宁可去死。”
她丢下这句话,回身就在自己的包里翻找着巧克力,纵使她的右手发抖,可沈司南也都在很好的忍耐,她咬着牙,没有让情绪发作。
找到巧克力,撕开包装就塞进了嘴里,蹲在地上的人索性席地而坐,一颗止不住难受那就两颗,直至过度呼吸的障碍阻碍着她的理智,她才慌张的翻出吸氧瓶,下意识的裹紧外套藏起自己。
“你!”
诺大的网球场地内,地上的少女双眼泛红,呼吸不上来很难受,可她也没喊过一句难受,这一次,她也一定可以靠自己杀回去的。
不是惯用手也没关系,她要一拍一拍的打出自己的水平,堵上全世界的嘴,名正言顺的回到老姚那去,他说过他在想办法的,也会尽力拿到单打名额,前提是沈司南的积分得上来。
所以没办法,她没时间生病了。
这一咬牙……沈司南就坚持了三年,冠军从来都不是够一够就有的,大满贯本身就不好拿,她也没有狂妄自大,何况在背地里付出了多少努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恐怖如斯的沈司南在上场前就能根据自己的状态推断出今天的冠军是不是自己,从而来调节自己的情绪,只有不溃败的心理暗示,她才能打出自己的水平。
改惯用手这条路很苦,可是沈司南自己走了三年,甚至还练就了双刀流,成为了动漫里才存在的越前龙马,她中二,是因为她本身也相信奇迹。
双刀流都说很帅,却不知道超负荷她的手腕会受不了,创伤后遗症也会时不时让她挥不动拍子,没办法,沈司南只能把一切都压在左手上,配上自己不要命的打法孤注一掷。
把每一场比赛都当作最后一场,从来都不是玩笑话。
禁赛结束后,沈司南没有顾及过身上的伤势,她打满了一场又一场,攒足了积分,一鼓作气回到了本该是她的位置,以至于记者问出那些烦人的话时,才会恶语相向。
天才少女的路本就不好走,他们一句天赋异禀就概括了她这些年的血和汗,从此为她的运动生涯冠上了目中无人的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