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回了京都,笼罩着他的是怅然若失,他对李承泽,既有由来不明的爱,也有叹其防备的哀,更有怒其跋扈的恨,可这一切情感,都是他多情自找的。
多情自古空遗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官场浮沉,不过是恪守本心,随势而化,既有前车之鉴,又有良师相佐。然“情”一字,最难揣测,尤其还是断袖之情,既不好大张旗鼓,亦不能默默无闻,难呐……
于是回忆便成了范闲最美好的时刻,那时的他们,无话不谈。
当初的自己怎得就不珍惜了呢……
当初一册市间红楼使李承泽初识自己,世子府里一首“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将他二人聚于一处,殿堂之上的饮酒吟诗使李承泽赏慕自己。
人间自是有情痴啊……,想来李承泽爱的不过是自己的才华,而自己那些所谓才华于这世人而言,本就不公,他靠着前世记忆出类拔萃,却总在无人处审判着自身,他的思维,他的才情,都是自己的,可与旁人比,却都是不公的……
一次次地引用名句为自己镀金,范闲在收获盛名的同时,孤寂感时刻侵蚀着他,众人不信穿越之事,但却信他是谪仙人,他无人倾吐,或者说是不被理解。
李承泽不同,究竟是太子眼里的疯子,他信了范闲,自那以后,他之于范闲乃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其实世间多不公,而他范闲也不必如此自耗,欣然接纳自己的幸运便好,至于引经论典,视作光环即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见与李承泽如往常般高谈阔论,他梦见他们再一次于那江南诗画中相遇。
在那试探性的一吻后,他竟是觉到了李承泽的轻拥,顿时,他的眼眸明亮若星辰,心律似是在原野上狂舞,他不再试探,抬手托住李承泽的后颈,将他拉近……
他紧紧拥住他,唇间的柔软与剧烈的心跳将范闲的一切撕裂,官场的诡谲,猜忌的爱恨,统统烟消云散,唯有那翻滚着欲望与炙热的吻操纵着一切,由满腔缱绻的柔情,再到唇齿交缠的紊乱……
他还梦到与李承泽成亲那日跳动的烛光,光影模糊且柔和,他似是闻到了扑鼻的熏香,烛光下,是身着红绸的承泽,他看见的,是无比的眷恋与柔情,温热的气息在颈边起伏,烛光也随这暧昧气息摇晃不定……
意识从梦境中缓缓升起,眼眶有些发涩,范闲紧闭双眼,想再回到梦境,再与那人缠绵,可却是做不到,空荡荡的。
对现实的失望和悲伤潮水般将他吞没。
多情自古多遗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不知不觉,范闲已是泪痕遍布。
他向来伤春悲秋却又表现得雷厉风行,此情此景,如何能不心酸。
他似是理解了贾瑞的痴情,但自从明了了对李承泽的情意,范闲便认定自己和李承泽乃是木石前盟,若是必要,他也能追名逐利以求金玉良缘,而他缘分所指,只能是李承泽。
若是李承泽不愿呢?
他不强求。
我爱他,却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