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檬在的这个地方靠着海,附近的小镇都规划成旅游景点了,他上午在街上逛了一圈,每个店铺都走进去看看,但什么都没买,其实也什么都没看进眼睛里去,走马观花一样。
小镇上游客特别多,乌泱泱的,人挤着人,小情侣也很多,他看着人家一对一对,手拉着手,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气。
他想起寒假的时候,刚过完年,他和江钰出去旅游,穿着情侣羽绒服,他戴着红色的围巾,江钰戴着墨绿色的围巾。
他俩一起去了一个古镇。
全国各地的古镇都差不多,店里卖的所谓的当地特色,都是一个地方批发来的小商品。
但他们玩的特别开心,看什么都喜欢,都想买。他们光明正大的牵手,反正没人认识他们。
那天晚上放烟花,在别人欢呼的时候,他俩挤在人群里,抱在一块儿悄悄亲嘴,围巾被风吹着,穗须缠在一起。
有些事不能想,一想就会发现,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在脑子里,时间根本洗刷不掉。
心口像锤子砸过一样钝钝得疼,要不是分手,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喜欢江钰。
其实他就是想江钰了,特别想。
人们总是用失去的痛苦来衡量爱意深重。
楚檬逛不下去了,找个牌匾上印着“百年老字号”的面馆,吃了碗面条,花了他五十八块钱,还难吃,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郁闷了。
坐车回到酒店,换了条泳裤,去海边晒太阳。下午四点,太阳还挺大,晒在身上都是疼的。
他虽然想美黑,可没想晒伤,考虑半天,给自己上上下下抹了层防晒霜。
后背倒是够不着,但也没事,他躺着,晒不着。
沙滩上有打排球的,邀请楚檬一起,楚檬连连摆手拒绝了。
实话说,他社恐,江钰在的时候还好点,有男生在,他万事不愁,当个废物就行。
江钰不在,他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
又想江钰了,楚檬叹了口气,墨镜一戴,听着海浪声入睡。
再醒来时,太阳快落山了。
海边的落日特别漂亮,金红色的余晖洋洋洒洒地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像一条柔软的绸带。
绸带连接着水和天,云朵一片一片的,染上绚丽奇幻的色彩,像有人泼了桶颜料上去,又像烈火烧入长河,把一切都燃烧起来。
太阳只剩半边了,被一只大手往下拉,渐渐沉到海里去。
海边拍照的人很多,还有烧烤的,孜然味往楚檬鼻子里钻,他也拿出手机拍照,打算发给妈妈看,然后再去吃点烧烤。
手机是新买的,像素很好,把那恢弘壮丽的美景都定格在相册里。
楚檬从左边拍到右边,尽量躲着不小心入镜的人。
落沉的夕阳、深蓝的海面、温柔的海风,和俊俏的少年。
大片大片的暖黄色调,衬得这场面像一幅美丽的风景油画。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声檬檬。
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是情人之间的缱绻。
但楚檬却像见了鬼,当那堪称轻柔的嗓音渗进耳朵,他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凉意爬上脊背,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跑。
楚檬也不知道原因,明明他的男朋友,哦,前男友,脸上挂着那样温柔的笑容,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就像被丛林中危险的野兽盯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激烈的讯号——快跑!
也许是因为心虚……心虚自己的不告而别,心虚自己的无理分手。
楚檬竭力压制住想要跳下来逃跑的双腿,勉强挤出一个笑,“江,江钰,你怎么来了?”
江钰向他走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来看看你。”
眼睛瞅着江钰两条长腿,运动鞋踩在沙滩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声一声,逐渐靠近。
楚檬没来由的紧张,咽了下口水,“怎么找到我的?”
江钰没回答。
不过三两步,江钰走到了楚檬的躺椅前面,弯腰看着他,光从侧面打来,在高挺的鼻梁右侧投下一片阴影,深邃的眼窝笼罩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更看不见一丝神采,就像僵冷的人偶。
楚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伸出一只拳头挡着男生的胸口,“你、你别靠那么近。”
江钰顿了顿,眼珠往下动,目光落在顶着胸口的拳头上,拒绝,讨厌和背叛,这样的词一点一点从脑海突兀冒出。
嘴角的弧度反而加深,他以不容抵抗的力道向下压去,和楚檬几乎胸膛贴着胸膛,脸贴着脸。
躺椅上叠了两个人,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楚檬忙不跌推他,“你起来,干嘛啊!边上还有人呢!”
旁边确实有人路过,只不过都以为是小情侣打闹,偶尔投过来揶揄的视线,便一笑置之。
江钰充耳不闻,抓住他的手腕按在一侧,膝盖挤进楚檬的双腿之间,另一只手扣在楚檬腰间,如同铁钳一般将楚檬禁锢住,任楚檬脸都憋红了,也只是徒劳的挣扎,半分动弹不得。
楚檬喘着粗气,索性放弃了,平静地看着江钰,“你要干什么?是因为我和你分手来兴师问罪的吗?”
“兴师问罪?”江钰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不,我只是太想你了,你离开了四十五小时二十三分钟,我每一秒都在找你。”
他低头,声线轻柔却浸着阴寒,“楚檬,我教你个乖,下次要跑,记得跑远点。”
楚檬瞪大眼睛,感受着从皮肤上渗进来的气息,不同于以往的温存暧昧,反而像是某种湿冷黏腻的生物在脖颈上爬过,他头皮发麻,几乎想要尖叫。
“江钰,你——”
话还没说完,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视线开始模糊,下一秒,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时,楚檬出现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里,四面白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漆黑的门,特别突兀,与整个房间都格格不入。
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他躺着的一张大床,床尾立着一架摄像机,不断闪烁的红点昭示着此时正在录像。
这是什么地方?被绑架了吗?
楚檬首先感到茫然随之而来的是惊恐,可紧接着想起来昏迷前那一阵刺痛,抬起手臂一看,果然上面有个细小的针眼,立刻想要骂人,江钰竟然……疯了吗!
但因为想到是江钰把他抓了起来,而不是被人贩子绑走,竟诡异得有些安心。
楚檬越看越觉得那扇漆黑的门就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那他此时是在怪兽的嘴里,还是即将被吞噬?
楚檬搓了搓脸,声音闷闷的。
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打了几个滚,楚檬又坐起来,环顾四周,连个能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他看了眼摄像机的时间,才过去五分钟。
楚檬:……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