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像被揉皱的灰布,层层叠地罩在天上,遮去半边天空。另外半边天空被一根刺破乌云的巨大立柱撑起,它有自己的名字:苍穹发射塔。
它年复一年立在那里。
这里是木星最宜居的卫星:木卫二,准确地来说是它的北极。
在发射塔下的是隶属联邦的空间基地,可我们实在没有心情走进那戒备森严、压抑沉重的可怕环境,所以我们的故事要从铁丝网外讲起。
“DESTINY(命运)”的招牌上,“STI”早就灭了,如墨的天空只剩猩红的“DENY(拒绝)”,像个冷冰冰的手势。
听说命运酒馆的创办者是一个流浪星际的占卜师,如今他在哪谁都不知道。
“肯定是找了个婊子,在哪个角落醉死了吧!”一个粗犷野蛮的声音响起,登时酒馆里爆发出一片哄笑,震得墙上的油污直发颤。
唯一对这群野蛮人嗤之以鼻的是一位年轻人:“一帮混蛋!”酒馆老板一听,立刻把这个小伙子的头按在柜台上:“你不想活啦?给我闭嘴!”
“等等,老板,给他来一杯红蚀,算我头上。”一个很陌生的声音。
年轻人被按住了头,看不到来人的面貌,只觉得脸上一阵湿漉漉的痛。
年轻人再次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杯泡着樱桃的橙色液体,还有一张纸,表头上是悬赏令三个大字,刺得人眼慌。
“塞拉斯·罗曼蒂克,现年23岁,联邦最年轻的领航舰长,在海王星采矿场杀了三个人,逃脱了联邦的抓捕,来这里躲清闲?”
年轻人警觉起来,自己在“DENY”酒馆躲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被发现了。不过,说出来是塞拉斯这个名字还不算什么,除非……
“你在木卫二私藏了一艘飞船,能同时适配星际航行和近地飞行的特殊型号,我没说错吧?”
年轻人,现在是塞拉斯,慢慢转过头来。
举着他悬赏令的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些的男性,一头纯白的短发被昏黄的灯光染成褐色,右眼似乎带了机械眼罩,但塞拉斯知道那是一枚义眼。陌生人穿着很朴素,白色衬衫搭上褐色斗篷而已。
“赏金猎人?”塞拉斯吐出四个字。如果是探员,自己还能靠假身份证混过去,可面对这种仿佛从末世而来的赏金猎人,他一句谎都不敢撒,因为他清楚,赏金猎人不会放过半个子儿的闪失。
“看来我找对人了,塞拉斯,有没有兴趣做一番大事?”
狗屁!塞拉斯想。他把右手探进衣服,抓住了手枪的柄。这把特制的手枪装填的是马格南狙击弹,能在任何碳基生物上开个窟窿,但他掂量着角度,怕真开了火,自己的半个身子也会被炸没,终究没掏出来。
“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小队,我认为一艘飞船是我们所迫切需要的。”
还是狗屁!
“如果这次任务成功,我们会支付四十亿的赏金。”
“那也太少了。”塞拉斯不屑地说。可他心里门清:尽管当下通货膨胀严重,四十亿也绝不是个小数目。
“别跟我装内行,你应该庆幸我们是雇佣关系,你平常估计见不到一千万的钞票吧?”陌生人无情地戳破了塞拉斯逞强的泡沫。
而塞拉斯在悔恨跟赏金猎人撒谎的时候,也听懂了陌生人话里的话:如果不是雇佣关系,他会被立刻电晕,送上军事法庭,当场气化。没错,雇佣和逮捕,对赏金猎人来说只是账本上小小的一笔。
怎么办?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塔杰特,任务的明细我放桌上了。”
怎么办?
“考虑好了的话,就动个响吧,我不着急。”
怎么办?
是举起左手,把那杯红蚀喝光,还是举起右手,把塔杰特砸进远处的墙上?
塞拉斯能感觉到塔杰特的义眼正盯着自己,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沉默良久。
塞拉斯端起了杯子,杯子里那枚樱桃转了转。
他咽了下口水,闭着眼把那杯酒喝下去一半。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