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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思綿難解

《夢》

正值深秋,信一約好了和十二他們一起喝酒打牌。

臨走時,信一習慣性的跟龍捲風打了聲招呼,示意自己今晚可能會晚點回家,讓他先睡,不用等自己。

……

“信一,你今晚怎麼這麼放的開?喝這麼多酒。”十二邊分心打牌,邊訝異于信一的反常。

“我不一直都放的開嗎?十二,你什麼意思?”信一好笑地拍了下十二的肩,順便偷看了下他的牌,結果被十二逮住。

四仔和洛軍也都笑著看兩人打鬧。

也許是深秋的原因,夜晚常常有風,帶著泥土和花草香,勾得四人又多喝了幾杯。

等到凌晨,終於散局了,各回各家。

信一一路搖搖晃晃地被洛軍攙扶著,送到了理髮店門口。

“好啦,我到了,你……嗝你走吧,注意安全……”信一隨口叮囑完,也沒看見陳洛軍欲言又止,就踉踉蹌蹌進屋了。

“信一……唉。”陳洛軍蹙眉望著男人上樓的單薄身影,終是也不知如何開口。

信一簡單用水撲了下臉,就上床睡覺了。

入睡前他下意識伸手去擁抱身邊的人,嘴裡呢喃著“大佬……睡覺……”,卻發現觸及是一片冰涼。

信一微睜開眼,看了看身旁空蕩蕩的床鋪,愣了愣,腦子裡一團漿糊,記憶在發白,混沌。恍惚間,他笑了笑,低聲說了句:“大佬應是嫌和我睡太熱,搬去別處睡了。”,而後就又倒下睡著了。

深秋的晚風吹拂著窗欞,帶過陽台凋零的不知名花草,發出些許響動,摻雜著蟲鳴,將信一推入夢鄉。

……

“哇,那要是人人都跟著這個唱,豈不是誰都是歌星咯?”

信一被這聲音吵醒,睜開眼,就發現晚上還爛醉如泥的十二,此時正坐在沙發上,笑著對誰打趣。

信一本想開口說:“喂,撲街十二,你怎麼不回家?”,卻發現好像發不出聲音。

“是啊!嘿嘿,我都幫大佬想好了,等這裡一拆,我就開一家卡拉OK舞廳!一定行的~”一道聲音在旁邊不遠處響起,信一震驚地轉頭,發現是另一個自己。

一道白光閃過,場景變換。

這次是在棋牌室。

信一看見自己和十二他們圍在牌桌邊打牌。

“你們串通好的?”洛軍說。

“是啊。我們一直三缺一,這次難得人齊。”,“信一”叼著煙,玩味地笑著攤攤手,示意陳洛軍給錢。

——

“龍哥,要不跟信一講,讓他帶你去醫院檢查。”四仔看著龍卷風的臉,擔憂地說。

信一看見自己大佬緩緩吐出一口煙,並不做聲。

“你現在肺部的腫瘤正在極速惡化,已經開始耳鳴,胸痛。”四仔一一列數著病症。

“對誰都不許說。”龍捲風冰冷的聲音伴隨著電視機的新聞播報聲,砸向信一耳膜。

“怎麼會……大佬怎麼會……?!”信一不可置信,想出聲,下一秒卻又聽到龍捲風喃喃自語道:“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看到這一天……”

——

信一又看見自己坐在家坊鄰里中間,和他們一起看電視節目,笑得張揚,時不時喝 一口綠寶。

——

“回去!”

“四仔會帶洛軍走,我跟你一起去啊!”“你說了交給我的,就這樣。”

信一看見大佬愣怔幾秒,而後笑著,歪頭打量面前的後生仔,仿佛在說:我的信一,好像長大了……

龍捲風抬起左手,挑了挑眉,“信一”試探著伸出手,然後被男人一把拉住。

“以後我跟你。”

——

“轟隆——”

信一看見龍捲風將豬肉鋪的鐵門拉上,而斷手的“信一”在匍匐著爬過去,右手鮮紅一片,空氣裡瀰漫著血腥味。

“大佬!開門啊!!”

“咳……咳咳……”龍捲風吐出一口血,帶著笑,安撫著男生的情緒。

“大佬!!!開門啊!!!開門啊!!!”,“信一”看見門後的王九拿起把長鋸,獰笑著朝龍捲風走來,鋸子高高舉起。

“不要!!!王九!!!停手啊!!!混蛋!!!”,信一聽見自己在哭吼著,哀求著,可卻無濟於事,門內傳出了一下又一下肉體破裂的聲音。

“大佬!!!”

“咳咳……這麼激動做什麼……以後怎麼做大佬啊……?”瞳孔逐漸渙散的男人此時卻笑著調侃,一字一句敲打著信一的心臟。

可我不想當大佬啊……我只想讓你活著……

——

“信一,要放風箏嗎?我陪你啊。”

“好!最愛大佬啦!”

……

——

“信一”渾身是血,站在天台,感受著清風擦干自己眼角的淚,仰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或許是:大佬,我為你報仇了,你看見了嗎?

或許是:大佬,風起時,是你在擁抱我嗎?

亦或是:大佬啊,在你私自決定自己死亡的結局時,可曾想過,我藍信一,要如何在沒有你的世界裡活下去?

——

“大佬……大佬!!”信一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著氣。

“怎麼了,信一,喊我做什麼?”男人低沉溫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信一扭頭,看見自己深愛的那個人正站在門口,背著光,衝自己笑。

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和害怕瞬間爆發,信一哭著跑過去,緊緊抱住面前的男人:“大佬……你回來了……回來就好!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好。”

……

信一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他哼著小曲兒,吃飯,和龍捲風聊天,看著龍卷風給自己修發。

“大佬,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吧!”信一翻箱倒櫃地找著。

……

沒有人回答。

信一以為是龍捲風沒聽見,就又重複了一遍。這次有了回應,可卻是另一道熟悉的聲音:“信一……你……你還好嗎?”

“轟——”

什麼東西突然醒了。

信一停下了動作,眼前的色彩逐漸褪去,變為灰白,他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手,右手緊緊纏著幾圈紗布,還有些許因為劇烈動作而滲出的血漬。

沉默了幾秒,一聲輕笑在房間裡響起。

信一大笑著,好像在自嘲,好像在怨恨,流著淚,瘋魔了一般錘著地面,像被什麼扼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只能笑著。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笑累了,信一胡亂擦掉眼淚,整了整衣服,佝僂著直起身。

那一瞬間,他好像蒼老了許多,頭髮凌亂,黑髮裡夾藏著些許銀絲,只有還算清明的眼睛在昭示著眾人,他正值青春年少。

信一微垂下頭,向門口走去,擦肩而過時,四仔聽見信一說:“我沒事,四仔。”

四仔張了張嘴,卻又發不出聲,想安慰一下信一,卻又不知以什麼立場去勸慰。

那就讓他靜靜地待一會兒,自己想通就好。

可是到了晚上,信一還是沒回來,四仔有些坐不住了,忙給十二和洛軍打去電話,詢問信一的下落。

十二:信一?他不是說他在你那嗎?

陳洛軍:他說他在十二那誒。

“信一他……不對!”,四仔趕忙將十二和洛軍叫到一起,說出了他的想法。

三人開始慌亂地在城寨和周邊尋找,最後在天台看到了一直擔心著的人。

信一彎著腰,趴在圍欄上,望著天不知道在想什麼,秋風吹拂著他的頭發,信一閉上眼,展開一個笑。

“大佬,是你來看我了嗎?”

回應他的只有風聲,像是默認一般。

“我也想你了,大佬。”,信一感受著體內異樣的感覺,帶著些許絞痛,翻江倒海,啃食他的五臟六腑,將他嗆出一口血。

鮮艷的紅色在地面和衣襟上綻開,似淒美絕望的花,開在塵埃裡,然後凋落。

“信一!!你怎麼了?!說話啊!!怎麼都是血,怎麼回事!!!”十二最先反應過來,衝過去抱著倒地的信一,慌亂擦去血跡,哽咽起來。

“哭什麼,撲街……咳咳……我只是有些累了,你扶我回去吧,我睏了。”信一彎唇笑著打趣,右手本想從口袋掏出包煙,卻發現抓不住,這才又想起,自己只有兩根手指了。

右手停頓幾秒,轉而去拍了拍十二因哭泣而起伏的背,溫聲安撫:“好了,送我回去吧。”,好似曾經某個人死前的無盡溫柔。

“好,我送你回去。”十二抑制住情緒,扶著信一下了樓。

四仔和洛軍紅著眼眶,跟在後面。

“好了,我到了,你們走吧,我要睡了。”信一放開十二,揮揮手,頭也不回,虛弱地上樓,關門。

“信一!!有事就call我們,我們陪你啊!!!”四仔終於說話了,聲音帶著顫抖。

沒有回應。

三人不敢走,害怕信一會再出事,就躡手躡腳從其它屋找了毯子,打地鋪睡了。

一夜無事。

第二日三人陸續睡醒,十二率先抬手看了看時間,十點多了。

“要去喊他嗎?”十二問。

其他人猶豫一會兒,搖了搖頭:“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吧,我們去買早飯,到時候帶給他,再喊也不遲。”陳洛軍提議。

“好吧。”

……

十一點左右時,三人帶著熱乎乎的叉燒飯和凍奶茶回來了,十二先開口喊了句:“信一!看看我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信一?”……“信一!!!”

無論怎麼喊,樓上都沒有動靜,四仔暗道不好,衝進信一的臥室,就看到信一平靜地躺在床上,旁邊蓋著一床已經落灰的被子。

陽光灑在他臉上,印得唇瓣更加蒼白,還帶點點紅色。

十二走過去摸了摸信一的額頭。

冰涼,僵硬。

他不可置信地又濤了探男人的鼻息,卻還是感受不到一點生命的痕跡。

“四仔,信一他……他好像……”十二瞪大著眼睛,堪堪站起身,低聲說著。

四仔好像明白了什麼,走上前去,不甘心地搖晃著信一的身體,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

“嘩——”一封信從被子邊緣掉落。

四仔小心翼翼地撿起來,三人圍著信紙,一字一句默唸著。

[ 大佬,我是信一啊,你還記得我嘛?

大佬,我一直都記著你的!我昨晚上夢見你了,發現你居然瞞了我這麼多……都怪我,要是我再細心一些,就不會發現不了了!

要是我再……再厲害一些,就不會失去你了,對嗎?

大佬,你看看我的頭髮,你來看過我那麼多次,一定看得出來我的頭髮有些亂了吧……長了好多白頭發,大佬,我現在是不是一點都不靚了……你會失望嗎?失望自己有一個這樣的頭馬,或者一個愛人……

不過現在應該少了一些,我要靚靚的去見你,所以就自作主張狠心拔了下來許多,好疼的……

大佬,我的右手又出血了,大抵是撕裂了吧。

大佬,我好疼啊,我感覺我的身體像在被撕碎,這就是你當時的感覺嗎?原來這麼疼啊……

大佬,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你可以來接我嗎?一陣風也好,一縷煙也好,只要是你就好。

大佬,我好像看見你了,你來接我了!

大佬,我好愛你啊……

——藍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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