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晚宴吹起少年清秀的脸庞,沙滩上的篝火晚餐倒映出回忆的沙漏。
杨哲把刚烤好的串递到林白许面前,顺势坐了下来。
“阿许,时间过得真快。”
林白许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凝望着远处的大海:“是啊,这是我们结婚前的最后一个单身派对了。”
“喂!单身派对还搞这么肉麻,赶紧起来玩去!”
钟以轩小跑过来把林白许拉起来,钟淮之不紧不慢理着被海风吹乱的发型跟上。
杨哲把一瓶啤酒递给钟淮之,两人就像从前一般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淮之,我过两天你准备随多少啊?”
“五毛。”钟淮之饮一口酒,轻描淡写道出一句。
“五毛?淮之,你这太坏了吧。”
“逗你的,你结婚份子钱肯定不能少,放心吧。”
杨哲拍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我就知道我家淮之哥哥最好了~”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钟淮之顺势推搡了杨哲几下。
“哎别别别,不过,你啥时候和你弟求婚啊?不会还要再等一年吧?”
这句话令钟淮之陷入了沉思,不自觉看向正在玩闹的他,那时只觉得真好,那一抹笑容如初见时的灿烂。
“诶,淮之,怎么还愣神了?”杨哲怼了他几下,正好报了刚才五毛的仇。
“我在想...他准备好了吗?”
对啊,他准备好了吗?
或许,那一刻,他等了一辈子。
———
婚礼前夕,杨哲忙的焦头烂额。
林白许悄咪咪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用搞怪的声音问道:“猜猜我是谁?”
杨哲听到声音,将方才的情绪一扫而空,学着他的样子回答道:“让我猜猜,是不是林白许小朋友?”
“恭喜你,猜对咯~”
林白许把杨哲一把摁在椅子上,一只腿跪在他两腿之间。
“杨哲,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啊?你看你这黑眼圈重的。”话里虽是责怪,话外却是满满的心疼。
“那小朋友愿不愿意让我充个电?”
没等林白许反应过来,已经坐在杨哲腿上被他抱在怀里了。
“杨哲,这样不累吗?”
杨哲平静的摇了摇头,淡淡回应:“你在,就好了。”
杨哲,其实我想说,我很幸福。
由于杨哲这几天心力憔悴,整个人都因为婚礼事宜的大大小小忙的不可开交,林白许拉着钟以轩两人准备带着杨哲去雪山看极光。
杨哲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爱人一起看极光。
于是,四人再次结伴同行前往雪山。
「雪山山脚下」
“钟总,你们的行李都放在这了,进山时一定要小心,更要留意走过的路,最好在走过的岔路口做一个标记以防万一,雪山上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雪崩,我在你们每个人的背包里都留了一部卫星电话,如果发生了雪崩请一定要拨打电话,记住,雪崩发生后的黄金救援时间是十五分钟,大家小心。”
四人穿好雪服,整装待发。
“走吧,阿许。”
杨哲打头阵,用雪杖支撑自己走路,剩下三人走在后面。
“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你们一起来爬雪山。”
“跟我们一起委屈你了是吗?”钟淮之语气里泛着冷意,脸上却浮现着笑容。
“那怎么能呢钟总!瞧您这话说的!”
四个人就这么聊着走进了雪山深处。
雪山如大地拔起的银铸圣殿,亘古的冰雪在阳光下淬炼出冷冽的锋芒。
四周的雪坡闪着冷光,像无数面倾斜的镜子,把太阳的锋利反射进瞳孔,让人不得不眯起眼,却又忍不住去看——那白光里浮动着幽蓝,像深海倒灌。
此刻,人只是会呼吸的裂缝,在白色荒漠里渗出微弱的热气,而雪山用绝对的寂静提醒你:这里的美从不容纳血肉,只接纳回声。
不觉间,走到了山中的一座小屋,刚好外面飘起了雪花,几人选择在此休息。
屋内很温暖,大家进去后便脱下了沉重的外套和背包。
“没想到刚下雪就让咱们遇到了小屋。”林白许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
“这里应该是专门为了那些登山者建造的临时小屋,补给、医药箱什么的这里都有。”钟淮之在一旁科普。
“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到目的地?”
钟淮之把雪山地形图摊开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处道:“我们现在应该在这个位置,这场雪不大,一会就能停了,按照我们的速度半小时以内应该能到。”
不出所料,雪很快便停了。
大家再次整装待发。
一路上除了刺耳的风声,就是林白许和杨哲打闹的声音。
后面的两人显得格外的安静,尤其在这雪山之中,就像是受困的猫。
无助且弱小。
出发的时间较晚,再加上路途中风雪交加,夜渐渐模糊了。
“淮之,我们现在在哪啊?”
钟淮之大致观察了一下地形,从包中掏出指南针。
指针在上面胡乱打转,连续拍了几下还是不好说。
“现在有个不好的消息,指南针坏了,我们迷路了,再加上现在风雪的程度,我们如果不找个地方躲避,迟早会冻死在这...”
“不是吧!难得来一趟这么惨!”
“这也没办法,最近雪山天气不稳定,常常刮起暴风雪,我们先找个雪洞躲躲吧。”钟以轩走在前面,自顾自说着。
“淮之,你不管管他?”
钟淮之凝重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把钟以轩拽到后面,自己打头阵走。
“阿许,累的话就抓着我的胳膊。”杨哲在后面把林白许照顾的很好。
「雪洞」
四个人都挤了进来,里面略显暖和,大家也都紧靠着对方。
“别这么安静,说说话呗。”
杨哲打了个头,试图让气氛别这么尴尬。
林白许看出了他的意图,接着话道:“我们一人说出一个自己的秘密怎么样?”
“嗯,行。”
见钟以轩同意,钟淮之也应下。
“那我先来!”杨哲看起来很是激动。
杨哲侧过头,定定的对上林白许的眼睛,柔情似水般开口:“阿许,你看我以前玩的那么花,其实那晚和你是我的第一次....”就连祁序也顶多亲过嘴而已。
后半句想了想还是不说了,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也不必提到他。
尾音刚落,林白许不可置信的羞红了脸。
这种事也能拿出来说,这个杨哲可真是的!
“咦~这里禁止秀恩爱!”钟以轩充当氛围组。
“那下一个我来吧。”林白许作为第二个开口。
“嗯...这件事情杨哲可能也只是知道一点点,就是吧,当初我接近杨哲也是有目的...”
林白许把钟以轩交给他的事情任务一次性都吐露了出来,反正这件事早晚都会说出来,还不如早说早完事。
“我说怎么会有人一面就爱上杨哲了~”
“钟!淮之!你!”
“好了好了,下一个到我了。”钟淮之直接屏蔽他的语言攻击。
“其实我以前喜欢,杨哲!”
三人同时震惊,杨哲更是发出了“嗯!!??”
钟淮之哼哼两声, “逗你们的。”
“滚!”
杨哲:我他妈当时脸就黑了!这不行!这段没给我词!
“说正经的,我的秘密是...我曾经做了个梦,梦里什么都没变,只是少了个人。”
“少了谁啊?”林白许好奇问道。
钟淮之牵起钟以轩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莞尔一笑:“我梦见我家以轩消失了,消失在那场雪天的婚礼上,很真也很痛....”
可能,那场婚礼他们早就逃了出来。
逃向了自由。
风雪在雪山的悬崖上撞得粉身碎骨,碎雪如万千银针迸射,发出尖厉的啸声,像无数把飞刀凿击铜墙铁壁,震得山体隐隐发颤。
钟以轩没有了回答,只是往他的怀中多蹭了蹭,旁边两人吃狗粮也吃的甚是开心。
“外面风雪好像小了点,我们出发吧,再晚些极光就没了。”
“走吧。”
从雪洞钻出去,外面的风雪确比方才小些,也有些隐隐发颤。
方向已经迷失了,四人只好漫无目的的走。
雪峰在极光的拥抱里化作半透明的水晶,绿光如鲸群游弋,紫光似龙鳞开合,整座山体仿佛被天穹的脉搏轻轻点亮。
“我们,终于走到了终点。”
极光在雪山的背面,隐藏的很好,恰好夜色降临,极光在雪山的峭壁上铺开一匹液态的丝绸,色带缓缓流动,像诸神用寒夜作砚、星辉为墨,在冰脊上写下无人能译的咒语。
四人互相搀扶着坐在雪地上,眼前便是雪山里最为美妙的极光。
恰有爱人作陪。
“喂,淮之,在这么美的地方你不说点什么?”
“对啊,说出你最想说的话!”
钟淮之听明白了,站起身在钟以轩面前。
好久,久到不知道过了几十秒。
“我亲爱的钟总啊!你赶紧的行吗?一会天黑了!”
“你...”钟淮之尝试着开口对他说出一句话。
“对对对!继续!”杨哲小声提醒。
“你,的秘密是什么?”
这波骚操作可是给杨哲整不会了!
操!钟淮之你他妈在干什么!你俩刚认识啊!
钟以轩抬眸随意看了他一眼,低下眸,话语随着时间流转而出:“没有。”
钟淮之这个死脑筋,挠了挠头便嚷嚷着该下山了。
“哎,走走走,阿许啊,你说说这世道,都啥人啊!”
杨哲摸了一把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装模作样偷亲了一口林白许。
越往山下走越亮,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感...
背包里传来一阵电话声,钟淮之接下,是山脚下的接线员打来的。
“喂,钟总,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刚准备往下走,怎么了?”
“今天天气太差了!暴风雪下了好几场,根据本局预测的天气,一会还有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恐怕会引发雪崩,总之你们赶快回来吧!我们会派人前去接你们!”
“好!我们现在回去!”
四人慌忙往山下赶,为了以防万一,钟淮之用一根登山绳绑在每个人的身上,出了意外还能及时拉住。
雪粒横着飞,像无数细小的子弹,把黄昏射得千疮百孔。
天气神秘莫测,一场暴风雪如约而至。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风雪呼啸,簌簌的声音坏绕在耳边,山体有些微颤,引得暴风雪愈来愈大。
钟以轩心底生出一种不安,回头看去,山顶上的雪正在一点点往下塌陷。
“是雪崩!快跑!”
“去你妹的!跑!”
杨哲拉着林白许跑在最前面,绳子的牵绊让后面两人被扯着跑。
“不行!你们快减轻负重!”
风淹没了隐藏在雪中的声音。
大家一边跑一边将背包里重要的东西往外拿。
眼看雪崩要没过几人,杨哲注意到了旁边的雪洞,拉着林白许跑了进去。
“淮之快进来!”
两人在洞里接应钟淮之,只听身后人传来一句“哥,快跑!”
钟以轩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钟淮之一把,随后自己沉睡在这场无声的雪崩里。
雪洞的洞口被堵住了,无论里面的人怎么叫喊都无济于事。
“以轩!”
“钟以轩!”
钟淮之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外面没有一点回应。
“淮之,你先别急...”
“你让我怎么不急!万一他被埋进了雪里怎么办!”
......
林白许从衣服里翻出刚才拿的卫星电话拨了出去。
“喂!你们什么时候能到!我们的同班好像被埋在暴风雪里了!”
“我们已经在赶的路上了!请说一下你们的具体位置!”
“刚刚发生了雪崩,情急之下我们躲进了一个雪洞里,具体位置差不多是在第二座雪山的山沿附近,麻烦你们快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淮之实在是等不下去,开始徒手挖开雪洞。
“淮之你干什么!”
“黄金救援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他们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与其在这干等着还不如我自己去找!”
“淮之哥说的对,杨哲,我们一起找吧,要不来不及了!”
杨哲点头,三人一同挖起来。
外面的风雪渐小,三人大概花了四五分钟才挖出来,距离黄金救援时间只剩下不到八分钟。
“以轩!你在哪!”
钟淮之朝着一望无际的雪山喊道,空荡荡的嗓音回弹在这里。
他跪在每一个自己挖出的雪坑边,把冻僵的手伸进零下二十度的空洞,像把希望伸进自己的心脏去点燃。
另一边,救援队也已经赶到了。
“怎么样了!”
“距离发生雪崩已经不到五分钟了!”杨哲脸上的焦急不是假的,但他必须冷静。
金属探测仪的每一次嗡鸣,都让所有人的血液瞬间结冰,又在下一秒沸腾——那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骨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无人机的热成像屏幕闪出橘红小点时,有人直接跪倒在雪地里,把哭声埋进掌心。
“队长!这边!”
队长走到无人机锁定的位置,招呼着大家:“这边!快挖!”
所有人齐上阵,钟淮之的指甲内已经嵌入了鲜血。
那不是自己的鲜血,是为了保佑爱人而祭奠的鲜血。
当第一只青紫的手被从雪里拖出来,整个山谷的寂静都裂开了——那手还保持着向上抓的姿势,仿佛要拽住最后一缕阳光。
钟淮之扑上去把他抱在怀中,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他的脸上,转而滑落在那双青紫色的手指上。
“以轩,你醒醒,哥在这呢,以轩!哥带你回家,哥带你回家好不好?你醒醒!”
杨哲和林白许从后面把他拽开,好让医护人员为钟以轩做心肺复苏。
“以轩!你放开我杨哲!放开我!”
杨哲实在忍无可忍了,给了他一拳,林白许立马挡在钟淮之前面劝阻杨哲。
“钟淮之!你冷静点!你弟把你救下来是为了让你在这哭的吗!”
这一拳下去果然令他清醒多了。
最后一缕夕照从峰顶滑下,碎成漫天玫瑰色的雪尘,仿佛有人在云端撒了一把星屑做的胭脂。
当所有颜色都褪尽,只剩下黑与白的对望,天幕却突然垂下一道淡金的月虹,像神明在雪山上画了一个温柔的括号。
好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钟淮之无力的睡了过去。
“哥...哥...”
钟以轩极力的用眼睛适应温度和环境,嘴里不断念叨着哥的名字。
余光划过身边,钟淮之一直趴在自己的手上。
怪不得梦里如此的温暖。
钟以轩小心翼翼的把手抽出来,尽量不把他吵醒。
月亮升起的刹那,山体的影子被拉得无限长,像一条通往童话的墨蓝色阶梯,每一步都闪着碎银。
许是夜幕的降临,外面格外的热闹,一团团篝火锦簇,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林白许注意到了醒来的钟以轩,几大步跑了过去抱住了他。
刚起来的他还不大能适应这个力度,差点没站稳,却听到了身上的小孩已经发出了抽泣的声音。
“哭了?”
林白许抱的越来越紧,眼泪滑进了他的后脖颈,有些温热。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非要带着杨哲来这,你也不会这样,对不起。”
钟以轩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予他安慰。
“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么多苦难我们都一起过来了,这算什么?”
林白许松开了手,用胳膊擦去眼泪,笑着面对他:“嗯!不过还好你没事,我都要吓死了!”
林白许又拉着他说了雪山上杨哲打了钟淮之一拳的事,还有钟淮之为了找他手指甲里嵌满了血的事。
醒来后的钟淮之见床上没了人影,以为自己在做梦。
拉开帐篷的一瞬间,他就站在那里。
篝火映入眼帘,是爱人的脸。
钟淮之不顾一切,将他拥入怀中,嘴里小声嘟囔着:“我终于找到你了,轩儿。”
“哥...哥!”
假如第一句哥是害怕,第二句哥一定是庆幸。
害怕如果当时没有推开他,又庆幸自己再一次保护了他。
“轩儿,以后哥保护你,别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嗯....”
钟淮之后退一步,在他不懂的反应中,单膝下跪,打开了一枚戒指盒。
绒盒是夜,戒指是夜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靠近,那颗心脏就微微亮起,回应以极其克制又极其盛大的光。
它躺在那里,像一枚密封的誓言:金属的冷冽与钻石的炽光互为锁扣,把“永恒”两个字压成了可以佩戴的形状。
“钟以轩,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围的人见情况,全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花束把他们围在中间。
万千玫瑰瓣瞬时倾泻,仿佛整座春天的火山在头顶爆发,却温柔得只落一场粉色的雪。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原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求婚。
钟以轩的眼睛里早已饱含泪水,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场景里。
“亲爱的钟以轩先生,你愿意吗!”
他这么爱他,又怎么会不愿呢?
“我愿意,哥。”
钟淮之嘴角噙着笑意为他带上属于他的金戒指,随而相拥。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声太大,钟淮之主动吻上了他的唇,温润的口感,让他多滞留了几秒。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两人再次相拥,周围的欢声笑语大过雪山的嘶吼。
“真好。”
“阿许,你幸福吗?”
杨哲附上他的肩,看着这一场面。
林白许伸出手贴在月光下,一枚戒指正闪耀着光芒,衬得夜不朽星辰。
“杨哲,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