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方祈棠的病终于好了,但或许是本身底子太过薄弱,这病又来势汹汹,导致尽管好了,他却依旧是恹恹的,面色苍白,裹着玄狐银丝暗纹狐裘,半张脸埋在若隐若现的绒毛软坎,垂坐在向外敞开的槛窗旁的黄花梨透雕麒麟圈椅,外头零零落落飘进颗颗雪粒儿,搁置于黄木龙纹方桌,片刻便化作丁点水渍,像是桌上的那株暗红含香的梅无端落了泪。
浅淡清透的眼眸蕴着乏与冷,侧头微仰将视线直凝至窗外天边某处,霎时一抹寒意打着旋儿钻入黑沉光泽的墨发,挑拨起发丝,伴随侧殿内昏暗的光线,折射萦绕出独有的空寂与孤辽。
温如竹刚到殿内看望时便看到这副光景,窗外嶙峋老树粗枝坠雪,覆盖周外连绵荒草,薄日轻照,映衬窗口旁冷白流畅的侧脸,眉间隐含病色郁气,颀长如玉的指节微屈抵在毫无血色的唇畔,无甚表情,眼神空得仿佛纳不下任何东西,有种身于红尘却已然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感觉,让人没由来得心慌。
他定了定神,挪步向前去打断那人的思绪,“陛下,在想什么呢?”
“才大病初愈,不在龙榻上好好歇息,怎么想到要来这偏殿待着呢?还坐在窗旁,瞧您这脸冻的,到时侯又起了风寒,还不知道是您受罪还是太医院那群人受罪……”
方祈棠回过头去看他,收了收脑中所想,“没什么,朕在床上无聊,来这儿喘口气。还有,朕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关你何事。”
温如竹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眼中的说不清的情绪散开,启唇调笑道“陛下不说,我还以为您是在沉思什么生命不可明说的大事呢,待想通了,也像那些窥破大道,得此升仙成圣,这可真是吓坏微臣了……”说到这里,他眼神逐渐得变柔和,“有那么一刻,真的觉得陛下长大了,变得成熟,有帝王之姿,不再是曾经只能在臣身后眼巴巴喊太傅的人儿了。”
方祈棠听完,突然意识到,这是温如竹第一次对自己称微臣,这在以往都是没有的,哪怕他的态度与之前并无差别,却依旧能让他品些不同来,这些年的相处可不是虚的,但他不理解为何他的态度一点点改变,就像他看不懂摄政王那般。
只是撇嘴反咄道“你的话越来越多了,朕依旧是朕,但你却好像不是当初的你了”
“朕在这又没做什么,只是在回忆于病榻日子中朕做的梦罢了。”
温如竹敛眸轻笑,似是不在意,重复他刚刚所说的话,“话越来越多……回忆梦境……”蓦地打开随身携带的折扇,遮掩住半张脸,尽显风流,“是我错了,陛下还是那个陛下,没有变呢。”
方祈棠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没大好气的说,“太傅比起我,您更像是病了的人吧,尽是胡言乱语,朕听得都烦了……”
温如竹合上扇子,抬手轻叩他的额头,无奈温声骂道,“没大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