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美术馆，晚风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
九月末的傍晚已经有了凉意，路边的梧桐落了满地碎金似的叶子，被行人踩出沙沙的声响
宋知许缩了缩脖子，看见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搭在蒋峤西的影子上
他们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谁都没说话
宋知许数着蒋峤西鞋跟敲地面的节奏，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影子总比她的高出一个头，每次她加快脚步想追上
那影子就像有生命似的，轻轻往前挪一点，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知许蒋峤西，后面几天你是不是就要写题了？
宋知许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飘
蒋峤西点点头，宋知许知道他每天晚自习都会写好几张奥数卷，草稿纸写满了就塞进桌肚
影子在柏油路上慢慢晃，宋知许踢着脚边的石子，又找了个话题
宋知许下下周的运动会，你会参加吗？
蒋峤西不参加
蒋峤西回答得很干脆，像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体育不算差，但每次运动会都窝在教室刷题
蒋峤西你呢？
蒋峤西忽然反问，转头看她，路灯的光晕落在他眼里，像揉进了两颗星星
宋知许眼睛一亮，像是等这个问题等了很久，连忙摆手
宋知许我也不参加！我体能不行，参加了也是丢人
宋知许看见他耳后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忽然想起美术老师说过，画人物的时候要注意捕捉这些细微的动态，才能让画面有灵气
宋知许忽然想起什么，脚步停下来
宋知许对了，到时候我打算去画室画画
实验一中的画室在科技楼顶楼，有面朝南的大窗户，晴天的时候阳光能铺满整个房间
宋知许是美术生，晚自习只需要上第一节，剩下的时间都泡在那里，对着石膏像或者静物写生
画室里总有松节油和铅笔屑的味道，墙上贴满了历届学长学姐的作品
最角落的画板属于她，上面还贴着张没画完的速写，画的是某个趴在奥数习题册上打瞌睡的少年
宋知许我陪你写完奥数题
宋知许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带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能看见蒋峤西睫毛上沾着的暮色
宋知许到时候你陪我去画室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脸颊泛起的红晕，像宣纸上晕开的朱砂
她看见蒋峤西明显愣了一下，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像是被突然闯入的颜料惊到的空白画布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整个下午的素描课。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他们脚边飘过
宋知许攥着裙子，指节都有些发白，心里开始后悔，是不是太唐突了
他那么忙，应该没空陪她去画室……
蒋峤西好
蒋峤西的声音很轻，却像支画笔精准地落在画布中央
宋知许猛地抬头，看见他耳尖泛起的红色，比她画过的任何一种红都要鲜亮
他的目光避开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路灯上，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
蒋峤西可以
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哑
宋知许忽然笑起来，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带着欣喜
她看见他们的影子在路灯下终于完完全全地重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是她的，哪是他的
往前走的时候，宋知许悄悄往蒋峤西身边靠了靠，感觉到他的胳膊偶尔会碰到她的袖子，像两片相邻的树叶在风里轻轻擦过
她开始在心里盘算，下次去画室要带哪盒颜料，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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