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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步履轻盈,虽斗笠遮面,却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
她停在了百里东君那冷清的酒肆门前,指尖轻轻叩了叩敞开的门板。
百里东君姑娘,买酒吗?
女子未答,只将手中提着的酒壶略微抬高了些。
那是一个颇为古朴的陶制酒壶,壶身还沾着些许未干的泥土,像是刚从地底起出。
“不,是比酒。”
她的声音透过薄纱传来,清泠泠的,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挑衅。
百里东君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他这酒肆开了数月,生意惨淡,无人问津,今日竟有人上门比酒?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虽看不清面容,但那身段气质,绝非寻常村野女子。
百里东君比酒?
百里东君姑娘,我这酒,只怕你比不起。
“比不比得起,试过才知。”
这话语里的笃定和隐约的熟悉感,让百里东君心头莫名一跳。
他回头看了眼柜台后趴着酣睡的身影,没好气地喊道。
百里东君司空长风,别睡了,起来看会儿店。
那被叫做司空长风的店小二迷迷糊糊抬起头,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嘟囔了一句。
司空长风吵什么…又没客人……
司空长风比酒?比吧比吧,赢了记得分我一口……
他说完,脑袋一沉,竟又要睡去。
百里东君懒得再理他,转向那女子,侧身让开通路。
百里东君里面请。姑娘既要比,那就按规矩来。
百里东君你若输了,这壶酒留下。
“你若输了呢?”
百里东君我这酒肆里所有的酒,任你取用一坛。
女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抬步迈过门槛。
酒肆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陈旧木头的味道。
她跟着百里东君走到里间一张方桌旁坐下。
百里东君取来两只白瓷碗,又捧出一坛未开封的酒,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立刻逸散开来。
他一边斟酒,一边说着。
百里东君此酒名为“桑落”,取……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对面的女子,忽然抬手,摘下了那顶遮掩面容的斗笠。
斗笠下,是一张足以令人呼吸骤停的脸。
眉眼如画,肤光胜雪,唇瓣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顾盼间竟有种逼人的明艳。
并非只是儿时记忆里那个玉雪可爱的女童模样,而是彻底长开了的,惊心动魄的美。
百里东君怔在原地,手中酒坛险些滑落。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百里东君你…你是……
温淼东君哥哥。
她唤他,声音比方才更清晰,也更柔软,带着点儿戏谑的尾音。
这称呼,这语调……是他记忆深处那个无法无天的小丫头。
百里东君淼淼……?
百里东君怎么……是你?
温淼站起身,绕过方桌,走到他面前。
她身量已高,却仍需微微仰头看他。
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倒映着他惊愕的表情。
温淼东君哥哥,怎么不能是我?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那碗酒,而是直接抚上了他的脸颊。
指尖微凉,带着夜雨的湿气,触感却柔软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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